“码头丢了的钱真跟你没关系?”
赵大旺不是很相信。
但上次孟海风说得斩钉截铁,还因此狠狠打了他。
赵大旺想起那拳拳到肉的痛,微怂。
“清者自清。”
孟海风没接这个话题,又往他碗里添酒。
“我找你,是想合伙干票稳当的。”
“合伙干?啥意思?”赵大旺抿了口酒,神色疑惑。
“码头每天进进出出多少货?西药、布匹、罐头……随便‘顺’两箱,黑市上能换白花花的票子。”
“顺?”
赵大旺摔了下筷子,酒溅在袖口上。
“你当仓库是你家灶房?巡夜的老张头有枪,逮着了要蹲大牢的!”
他压低声音,眼角扫向门口,生怕被人听见。
孟海风往前倾了倾,中山装领口露出浅褐色的汗渍。
“你当工头这么多年,码头哪间仓库几点换岗、哪面墙的砖松了能抽出来,你会不清楚?”
“就说上个月到的那批磺胺粉,堆在三号仓库西墙角,外头盖着防潮布,登记本上写的五十箱,实际怕有六十箱吧?”
赵大旺心里一惊,筷子差点掉下来。
确实,码头卸货时经常多报少登,多出来的货就成了“油水”。
不过他只敢偷偷拿点零碎,像磺胺粉这种紧俏货,借他八个胆也不敢碰。
“你咋知道?”
赵大旺眯起眼,突然觉得眼前这人陌生得很。
孟海风笑了笑,指尖在桌上画圈。
“我现在有路子,货出得快,价格还走得不低。你负责从仓库‘顺’,我负责卖,赚的钱三七分——你三,我七。”
赵大旺视线落在孟海风突然停下的手上。
闺女咳嗽半个月了,婆娘天天骂他没本事,要是有钱早就去大医院了。岳母也天天拿他和做副厂长的连襟比。
要是有了这笔钱……他喉咙发紧,却故意冷笑。
“你倒会算,当初在码头,我让你多扛包你都恨不得杀我,现在倒敢做黑市买卖了?”
孟海风没恼,端起杯子朝着赵大旺敬了一下。
“现在不一样了。”
“旺哥,我说的话你仔细想想,你当工头累死累活,一个月才几个钱?跟着我干,一趟顶你半年工资。”
孟海风压低声音,“再说了,老张头我相信你能搞定。”
赵大旺盯着桌面入神。
他辛辛苦苦干了十年,家里家外忙着,连套像样的铺盖都没攒下。
眼前这个曾经被他欺负的臭小子,现在却像变了个人,眼里闪着他没见过的精光。
“要是被发现……”
赵大旺话没说完,孟海风就摆摆手。
“货一离码头,就跟你没关系。”
“你只消在登记本上改几个数,把多出来的货记成‘受潮损耗’,谁能查出来?”
他指了指赵大旺胸前的工牌,“你是工头,签字就能说了算。”
孟海风把剩下的牛肉推过去:“旺哥,我知道你恨我,当初在码头你没少刁难我。可现在这世道,有钱才是大爷。你要不干,有的是人干。隔壁棚的李老三,昨天还跟我打听黑市路子。”
这话戳中了赵大旺的软肋。
李老三早想顶替他的工头位置,天天在码头上献殷勤。
要是让那人抢了先……
他咬了咬牙,抓起酒碗灌了口,辣得眼眶发涩:“容我先想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