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曹操在斜谷隘口遭遇蜀军伏击,又兼其子曹彰的援军与马超、吴兰等部混战失利,损兵折将,狼狈不堪,锐气尽失,只得下令大军缓缓向关中方向退去。诸葛孔明早已料到曹操必然会弃汉中而走,不肯在此险恶之地久留,便预先派遣马超、魏延、张飞、赵云等诸位大将,各率一支“精悍机动之师”,分作十数路,埋伏于曹操退兵的必经之路两旁。这些蜀军部队,如同潜伏在暗影之中的猎豹,不时地从山林、谷地之中杀出,对曹军进行小规模的攻袭劫掠,虽然不足以对曹军主力造成致命打击,却也使得曹军“风声鹤唳,草木皆兵”,日夜不得安宁,其“军心之疲惫”与“士气之低落”可想而知。
曹操本就因被魏延射中人中,折了门牙,疼痛难忍,又兼连日败绩,心中“郁愤之气”难平,如今又被蜀军这般“没完没了的游击骚扰”搞得是“心力交瘁,寝食难安”,再也不敢在汉中附近多做停留,只得下令三军将士,不分昼夜,火速行军,晓行夜宿,星月兼程,一路奔逃,直逃至京兆(长安附近)地面,方才觉得暂时摆脱了蜀军的追袭,心中那颗“悬着的石头”才算稍稍落了地。
且说玄德在汉中大获全胜,曹操狼狈逃窜。他随即下令,命义子刘封、部将孟达,以及新降的偏将军王平等人,率领一支大军,乘胜向北,攻取上庸、房陵、西城等汉中以东的数个郡县。上庸等地的守将申耽、申仪兄弟二人,以及其他各处守将,听闻曹操已尽弃汉中之地而走,汉中全境已尽归刘备所有,知道大势已去,难以抵抗,其“固守之意”顿消,便纷纷开城出降,归顺了刘备。
刘备顺利占据了整个汉中地区,以及上庸等附属郡县,地盘大为扩展,实力也因此而空前壮大。他立刻下令,开仓放粮,赈济百姓,减免赋役,安抚地方,使汉中之地,迅速恢复了“太平安宁之气”。又大犒三军将士,论功行赏,封官许愿,一时间,整个蜀汉集团之内,“人心大悦,士气高昂”,皆认为主公刘备,如今已是“功盖天下,德播四海”,理应更进一步,以慰天下万民之望。
于是,帐下的诸位文武将领,皆暗中生出了共同推举刘备称尊号,甚至直接登基称帝的心思。只是此事体大,涉及“名分大义”,众人亦不敢贸然直接向刘备进言,便先来求见军师诸葛孔明,探探他的口风。
孔明听了众将之意,抚须微笑道:“诸位将军所言,亮早已思虑停当,心中亦早有定夺了。”当即便带领尚书令法正等一众核心谋臣,一同入内拜见刘备。
众人参见已毕,孔明便朗声对刘备说道:“主公,如今那汉贼曹操,名为汉相,实为汉贼,专断朝政,欺凌天子,以致天下汹汹,百姓无主,人心思汉。而主公您,仁义之名,早已着于四海,天下归心。如今又已抚有西川、汉中两片‘膏腴之地’,兵精粮足,猛将如云,文臣似雨,完全有能力匡扶汉室,重整乾坤。主公可应天顺人,即刻正位称尊,登基为帝,如此方能名正言顺,号令天下,共同讨伐国贼曹操。此事关乎国家大义,百姓福祉,不宜再作迟延,便请主公早日择选吉日,行此大事!”
刘备听了孔明这番话,不由得大吃一惊,连连摆手道:“军师之言差矣!大谬矣!我刘备虽然是汉室宗亲,但终究乃是人臣之身。若为此等‘僭越之事’,擅自称帝,岂非是与那曹操一般,同为反汉之贼了么?此事万万不可!”其“谦恭守义之态”显露无疑。
孔明却正色道:“主公此言差矣!非也,非也!方今天下,汉室倾颓,群雄并起,各霸一方,逐鹿中原。那些散布于四海之间的英雄豪杰,才德之士,之所以会舍弃身家性命,不辞劳苦,前来投奔明主,辅佐其上,皆是想要抓住这‘乱世建功之机’,攀龙附凤,出将入相,建立不世之功名,以求青史留名,光宗耀祖也!如今主公坐拥两川之地,兵强马壮,又深得民心,正是‘龙兴之势’已成,‘天命所归’之时。倘若主公一味避嫌守义,固辞不受,恐怕会大失天下英雄之心,令追随之人失望而去。到那时,非但无益于匡扶汉室,反而可能坐失良机,悔之晚矣!还望主公三思熟虑,莫要辜负了天下百姓的殷切期望啊!”
玄德依旧摇头道:“要我刘备僭越身份,妄居九五之尊,我心中实是不敢。此事还需从长计议,再作商议。”
帐下张飞、赵云、马超等一众武将,见刘备再三推辞,皆齐声说道:“主公若是一味推辞不受,恐会寒了将士们的心,众心一旦离散,大事休矣!”其“拥戴之情”与“急切之意”溢于言表。
孔明见状,便又进言道:“主公一生行事,皆以‘仁义’为根本,不愿轻易便称尊号,此等‘高风亮节’,亮亦是十分钦佩。然如今形势特殊,亦当有权宜之变。主公如今既已拥有荆襄、两川之地,沃野千里,带甲百万,已然具备了开国称王之基业。不如先顺应众人之意,暂且进位为‘汉中王’,以安抚人心,稳定局势,彰显我等实力,亦可更好地号令三军,统筹全局,为将来北伐中原,兴复汉室,打下坚实基础。”
玄德依旧有些犹豫,道:“诸位虽然皆欲尊奉我为汉中王,但我若未经天子(汉献帝)明诏册封,便擅自称王,岂非也是‘名不正言不顺’的僭越之举?”
孔明笑道:“主公此言差矣!如今汉献帝早已是曹操手中的傀儡,朝政皆由曹操把持,哪里还能指望他颁下什么‘明诏’?我等今日之举,乃是顺应时势,便宜行事,从权应变,不可再拘泥于那些寻常的礼法规矩了。”
一旁的猛张飞早已按捺不住,扯开嗓门,大声嚷道:“那些异姓之人,如袁术、袁绍之流,尚且都想削尖了脑袋,妄自称孤道寡,甚至称王称帝!何况俺哥哥乃是堂堂正正的大汉皇叔,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!莫说是区区一个汉中王,便是立刻登基称帝,又有何不可!谁敢说个‘不’字!”其“粗豪直爽之性”与对兄长的“绝对拥护”显露无遗。
玄德听了,急忙厉声喝斥道:“三弟休得胡言乱语!此等大事,岂可如此儿戏!”
孔明亦是上前劝道:“主公,翼德将军之言虽然粗鲁,却也道出了几分实情。为今之计,主公还是应当顺从民意军心,从权应变,先进位为汉中王,以正名号,安抚人心,稳定益州局势。然后,再修下表章,遣使前往许都,向天子禀明情况,补全手续,亦未为迟也。”
刘备见孔明与众将皆是如此态度坚决,苦劝不休,知道自己若再一味推辞,确实会寒了众人的心,于大局不利。沉吟良久之后,他终于长叹一声,点头应允道:“唉!既然诸位爱卿皆是如此美意,孤若再固辞不受,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。也罢,便依军师与诸位之意行事罢。”
于是,在建安二十四年(公元219年)秋七月,刘备集团便在汉水之阳的沔阳(今陕西勉县),选择了一处地势平坦开阔之地,依照古制,构筑起了一座方圆九里的高大祭坛。祭坛之上,按照五行方位,分别设立了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五色大旗,以及各种代表王权威仪的旌旗仪仗,场面宏大,气象庄严。
到了吉日良辰,蜀汉文武百官,皆身着崭新的朝服,按照官阶品级,依次序排列于祭坛之下,神情肃穆。在司仪的引导下,由德高望重的太傅许靖,以及功勋卓着的尚书令法正二人,共同捧着早已准备好的汉中王冠冕、玉玺、印绶等物,恭恭敬敬地请刘备登上祭坛。
刘备身着王服,在万众瞩目之下,缓缓登上高坛,面向南方而坐。许靖、法正二人,率领文武百官,对着刘备行三跪九叩之大礼,山呼“汉中王千岁!千岁!千千岁!”,其“声威之盛,气势之壮”,响彻云霄!刘备欣然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朝贺,正式进位为汉中王。同时,又册立其子刘禅为王世子。
随即,刘备便开始大封百官:封德高望重的元老许靖为太傅(辅佐君王之官,位在三公之上);封智谋卓着,献策取汉中居功至伟的法正为尚书令(掌管国家机要文书,相当于宰相);诸葛亮依旧担任军师,总理军国重事,统筹内外,其“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”的地位更加稳固。
又册封关羽、张飞、赵云、马超、黄忠五员猛将为“五虎大将”,以表彰其“赫赫战功”与“盖世武勇”。任命猛将魏延为汉中太守,负责镇守这块新得的战略要地。其余文武官员,亦是各根据其功勋大小,分别拟定爵位,予以封赏,整个蜀汉集团的“政治架构”与“权力体系”焕然一新。
刘备既已进位为汉中王,为使自己称王之事“名正言顺,合乎礼法”,便立刻命人精心修撰了一道表章,派遣心腹使者,携带表章,前往许都,上奏汉献帝,名义上是请求天子追认其汉中王之位,实则是向天下宣告其已称王的事实。其表章内容大致如下:
“臣刘备,诚惶诚恐,顿首上言:臣以微末之才,荷蒙圣恩,担任上将之重任,总督三军,奉天子之命,在外征讨。奈何臣才疏学浅,未能及早扫除国贼寇难,匡扶大汉王室,以致长久以来,使陛下您的神圣教化,遭受蒙蔽,日渐陵替,天下四海之内,局势动荡不安,未能恢复太平:臣为此日夜忧心忡忡,如坐针毡,头痛欲裂,寝食难安。”
“想当年,国贼董卓,伪造诏书,祸乱朝纲,酿成滔天之乱。自此之后,天下群雄并起,各地凶徒,横行无忌,残害百姓,荼毒海内,汉室江山,岌岌可危。全赖陛下您圣明君德,威震四方,感召天下臣民,同心同德,共同响应。或有忠臣义士,奋起反抗,讨伐国贼;或有上天降下惩罚,使那些暴虐不仁的叛逆之徒,接连毙命,其势力也渐渐如冰雪般消融。唯独那奸贼曹操,盘踞中原,久未被彻底铲除。他侵占国家权力,独断专行,肆意妄为,祸乱朝纲,其罪行罄竹难书!”
“臣昔日曾与车骑将军董承,秘密图谋,欲讨伐曹操,重兴汉室。只可惜机事不密,反遭泄露,致使董承将军等人惨遭陷害。臣亦因此而颠沛流离,失去根据之地,忠义之举,未能成功。遂使得那曹操奸贼,更加穷凶极恶,倒行逆施:竟敢弑杀母仪天下的伏皇后,鸩杀无辜的皇子!臣虽与各地同盟,联络志士,时刻不忘奋力抗争,无奈力弱势孤,未能一展雄图,历经数年,仍未见成效。臣常常担心,若不幸中道殒殁,则辜负了国家与陛下的深重恩典,每念及此,臣便夜不成寐,扼腕长叹,时刻警惕戒惧,唯恐有负所托,如同身临万丈深渊一般!”
“如今,臣帐下的文武百官,以及两川之地的父老百姓,皆共同以为:上古《尚书》之中,便有敦厚叙述九族亲情,使宗室之内,人人贤明,互相辅佐,共同治理天下的记载;自古以来的圣明帝王,代代相传,此等优良传统,从未废止。周朝借鉴夏、商二代的经验,大封宗室子弟为诸侯,其中,实是仰赖了强大的晋国、郑国等同姓诸侯夹辅王室之力。汉高祖皇帝龙兴之时,亦是尊崇王室子弟,大行分封,建立了九个强大的同姓王国,最终才能顺利铲除诸吕之乱,安定了刘氏大宗的天下。”
“反观今日之曹操,其人憎恶正直,丑化贤良,其党羽众多,狼狈为奸,包藏篡逆的祸心,窃取国家神器的野心,早已是昭然若揭,路人皆知!如今,汉室宗亲,势力微弱,皇族子弟,多无爵位。臣等斟酌上古的礼制,依照当今的特殊形势,行此权宜之计:共同推举臣刘备,出任大司马之职,并进位为汉中王,以总理军政,安定一方。”
“臣刘备再三反省自身:一向承受国家深厚的恩典,又肩负镇守一方的重任,然而,所贡献的绵薄之力,尚未能取得显着的成效,而所获得的荣耀与地位,却早已超过了应有的限度。本不宜再忝居如此崇高的王位,以免加重自身的罪责与天下的谤议。然帐下文武百官,以及两川军民,皆以‘大义’相逼,言辞恳切,迫使臣不得不从。臣退而思之,如今国贼曹操尚未被剿灭,国家之危难尚未解除;宗庙社稷,皆有倾覆的危险,国家百姓,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:此诚然是臣我辈忧心如焚,情愿为此粉身碎骨的紧要关头!倘若能顺应时势,权宜通变,最终能够安定神圣的朝廷,解救黎民于水火,那么,即便是赴汤蹈火,亦是在所不辞!因此,臣刘备冒昧顺从众人之议,拜受了汉中王的印玺,希望能以此来振奋国威,凝聚人心,共讨国贼。”
“臣仰望这崇高的爵位与封号,深知其地位之尊崇,恩宠之深厚;俯心思量报效国家之责,更感忧虑之深重,责任之重大。每日里战战兢兢,戒惧谨慎,如同身临万丈悬崖,唯恐有丝毫的懈怠与差错。臣敢不竭尽全力,输献忠诚,奖励六军将士,率领天下仁人义士,顺应天意,合乎时势,以求安定国家社稷,重兴大汉天声!谨此恭敬地呈上表章,恳请陛下圣鉴!”
刘备的这封“名为请封,实为通知”的表章,很快便送到了许都(邺都)。此时的曹操,早已从其他渠道,得知了刘备在汉中自立为王的消息,正自恼怒不已。待看到刘备这封言辞谦卑,实则充满了“炫耀与挑战之意”的表章之后,更是勃然大怒,将那表章狠狠地掷于地上,厉声喝道:“刘备这织席贩履的小儿!背信弃义的匹夫!竟敢如此猖狂,擅自称王!真是反了!反了!孤誓要亲率大军,再次西征,踏平两川,将这厮碎尸万段,方解我心头之恨!”当即便要下令,尽起倾国之兵,即刻杀奔两川,与那新立的汉中王刘备,决一死战!
就在此时,一人从班部之中,昂然出列,朗声劝谏道:“大王息怒!万万不可因一时之怒火,便亲劳御驾,远征巴蜀。如今我军新败于汉水,‘士气未复,粮草不济’,不宜再行大战。臣有一计,不须大王张弓拔箭,耗费兵力,便可令那刘备在西川自顾不暇,坐受其祸。待到其‘兵衰力竭,内外交困’之际,大王只需派遣一员得力大将,率领一支精兵,前去征讨,便可一鼓作气,攻破两川,生擒刘备,成就统一大业矣!”
曹操闻言,怒气稍息,抬头看时,见说话之人,正是那位素以“沉稳多谋,鹰视狼顾”着称的司马懿司马仲达。曹操心中一动,便开口问道:“哦?仲达有何高见,快快讲来与孤听听。”
司马懿微微一笑,从容不迫地答道:“大王明鉴:那江东孙权,先前曾将其妹嫁与刘备为妻,后来却又被刘备设计,乘隙将其妹暗中接回,令孙权颜面尽失,此其一恨也。刘备又占据荆州之地,久借不还,令孙权‘日夜切齿,耿耿于怀’,此其二恨也。孙刘两家,虽然表面联盟,实则貌合神离,彼此之间,皆有‘刻骨铭心之深仇大恨’。”
“为今之计,大王可立刻派遣一位能言善辩之士,携带大王的亲笔书信,前往江东,游说孙权。信中言明,我大魏愿与东吴结盟,共同对付刘备。请孙权即刻尽起江东之兵,攻取荆州。那荆州乃是刘备的‘根本之地,咽喉要害’,一旦有失,刘备必然会尽起两川之兵,全力救援。到那个时候,大王再亲率大军,从汉中出兵,直捣西川腹地。如此一来,刘备首尾难以相顾,腹背受敌,其势必危,覆亡指日可待矣!此乃‘坐山观虎斗,借刀杀人之良策’也!”
曹操听完司马懿的计策,抚掌大笑道:“哈哈哈!仲达之谋,真乃高明!此计甚合孤意!以孙权之贪婪,见有可乘之机,又兼与刘备有隙,必然会应允此事!”当即便亲自修下书信一封,任命心腹谋士满宠为使者,令其携带重礼,星夜兼程,赶赴江东,去游说孙权。
孙权在建业,听闻魏王曹操派遣使者满宠前来拜见,心中亦是有些惊疑不定,不知曹操此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。他急忙召集张昭、顾雍等一众江东谋士,商议对策。
老臣张昭进言道:“主公,我东吴与那北魏曹操,本无深仇大恨。前番之所以会兵戎相见,连年征战不息,皆是因为听信了诸葛亮那厮的‘花言巧语,纵横之词’,以致生灵涂炭,国力损耗。如今这满宠满伯宁前来,依臣之见,必是那曹操有意与我东吴讲和修好,共图大事。主公可以礼相待,听其言,观其行,再作定夺不迟。”
孙权深以为然,便依张昭之言,下令文武百官,隆重迎接魏国使者满宠入城相见。礼节已毕,孙权以贵宾之礼,款待满宠。
满宠也不客气,当即便呈上曹操的亲笔书信,朗声说道:“吴侯明鉴:我吴、魏两家,自古以来,并无不可化解之深仇大恨。之所以会屡生衅隙,兵戎相见,皆因那刘备从中挑拨离间,搬弄是非所致。今我家魏王特派遣在下前来,正是欲与吴侯冰释前嫌,共弃旧怨,并约定一同出兵,攻取荆州。待功成之后,魏王愿与吴侯共分其地,平分疆土,并对天盟誓,永不相侵,互为盟好!”
孙权接过书信,仔细观看一遍,脸上神色变幻不定,心中亦是“盘算不已”。他不动声色,只是下令设下盛大筵席,款待满宠一行,然后便将其送至馆驿歇息,言称此事体大,需与群臣仔细商议之后,再作答复。
待满宠离去之后,孙权立刻召集帐下众谋士,再次商议。
谋士顾雍进言道:“主公,曹操此番遣使前来,其言辞虽然巧如簧舌,但其中亦有几分道理。刘备占据荆州,对我江东而言,确是‘心腹大患’。如今曹操既然主动提出联合,我等倒也不妨将计就计。可一面派遣使者,回复曹操,应允其联合之事,约定首尾夹击,共同攻取荆州,以安其心。另一面,则立刻派遣精锐细作,秘密渡江,前往荆州,仔细探听关羽的动静虚实,以及荆州城防兵力部署情况。待一切准备妥当,时机成熟之后,方可行事,方能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就在此时,诸葛瑾亦出班奏道:“主公,臣听闻那关云长自到荆州之后,刘备又为其娶了一房妻室,先生下了一个儿子,名叫关兴;后来又生下了一个女儿,尚且年幼,还未曾许配人家。臣不才,愿亲自前往荆州一行,为我家主公的世子孙登,向关羽之女求婚。倘若关云长肯应允这门亲事,则孙刘两家,便可结为‘秦晋之好’,‘姻亲之盟’。到那时,我等便可与关羽坦诚计议,联合两家之力,共同对抗曹操,则霸业可成矣!倘若那关云长不识抬举,倨傲不肯,拒绝此婚,则足见其并无与我东吴真心联盟之意。到那时,主公再相机行事,助曹操攻取荆州,亦不为迟。如此,我等便可立于不败之地,‘进可攻,退可守’矣。”其“先礼后兵,试探虚实”之意,甚是老道。
孙权听了诸葛瑾的计策,觉得甚是稳妥,便采纳了他的建议。当即便一面派遣使者,回复满宠,答应了曹操联合攻取荆州的要求,将满宠礼送出境。另一面,则立刻派遣诸葛瑾为使者,携带重礼,星夜兼程,赶赴荆州,前去向关羽提亲。
诸葛瑾领了孙权之命,不敢怠慢,一路来到荆州,入城拜见关羽。礼节已毕,分宾主落座。关羽见诸葛瑾去而复返,心中已知其来意不善,便开口问道:“子瑜先生此番再次光临荆州,不知又有何见教?”其语气之中,已带上了几分“警惕与不悦”。
诸葛瑾强作笑颜,拱手道:“关将军误会了。瑾此番前来,非为他事,乃是特为求结两家之好而来。闻说将军膝下有一位千金小姐,尚未许字人家,真是‘掌上明珠,国色天香’。我家主公吴侯,亦有一位世子,名叫孙登,生得是聪明伶俐,英武不凡,与将军之女,正是‘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’。我家主公特命在下前来,为世子求聘将军之女为妻。若能结成此门亲事,则孙刘两家,便永为姻亲,同气连枝。到那时,你我两家,并力齐心,共同对抗国贼曹操,则匡扶汉室,指日可待矣!此乃利国利民,两全其美之大好事也,还请君侯仔细思量,玉成美事。”其言辞恳切,极力撮合。
然而,关羽听了诸葛瑾这番话,却是勃然大怒!他猛地一拍案几,丹凤眼圆睁,长髯倒竖,厉声喝道:“呸!孙权小儿,安敢如此欺我!我关某的虎女,岂能嫁与他那犬子为妻!简直是痴心妄想!若不是看在你兄弟诸葛孔明的薄面上,今日定要将你这老匹夫,立斩于阶下!休要再在此饶舌!快快给我滚出去!”说罢,便厉声呼唤左右侍卫,将诸葛瑾逐出府门!其“傲慢轻蔑之态”与对孙权的“极度鄙视”,显露无遗!
诸葛瑾被关羽这番劈头盖脸的羞辱,吓得是魂飞魄散,抱头鼠窜,哪里还敢再多言半句?连滚带爬地逃出荆州城,急急如丧家之犬,惶惶如漏网之鱼,返回江东,拜见孙权。他不敢有丝毫隐瞒,只得将关羽如何“狂傲无礼,拒婚辱骂”的经过,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孙权。
孙权听完,更是气得浑身发抖,拍案大骂道:“关羽匹夫!安敢如此无礼,竟敢羞辱于我!我誓要踏平荆州,将这厮碎尸万段,方解我心头之恨!”当即便召集张昭、顾雍等一众文武官员,再次商议攻取荆州之万全之策,其“复仇之火”与“夺地之念”已然无法遏制!
步骘出班进言道:“主公息怒。依臣之见,那曹操久有篡夺汉室江山之心,其所最为忌惮者,并非我东吴,而是那占据两川,且有‘汉室宗亲’之名的刘备。如今他派遣使者前来,唆使我东吴兴兵攻取荆州,其险恶用心,乃是想将祸水引向我江东,让我等与刘备两败俱伤,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也。此乃‘嫁祸于人,坐收渔利’之毒计,主公不可不防!”
孙权沉吟道:“子山(步骘字)所言,亦有道理。然孤欲取荆州之心,亦是由来久矣,此乃我江东‘百年大计’,不容有失。”
步骘又道:“主公明鉴。如今曹操麾下大将曹仁,正屯驻重兵于荆州北面的襄阳、樊城一带。此二城与荆州接壤,又无长江天险阻隔,曹军若想从陆路攻取荆州,易如反掌。曹操为何不亲自发兵,从襄阳南下,反倒要舍近求远,鼓动主公从水路兴师动众?只此一点,便足以看出其‘坐山观虎斗,借刀杀人’的险恶用心。为今之计,主公可再派遣一位使者,前往许都拜见曹操,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说动曹操,令其先命曹仁从陆路出兵,攻打荆州。那关云长听闻襄樊有失,必然会尽起荆州之兵,北上救援。到那时,荆州城防空虚,主公再派遣一位心腹大将,统领一支精锐水师,悄然渡江,暗取荆州,则一举可得,万无一失矣!”
孙权听了步骘的计策,抚掌大笑道:“子山此计大妙!真乃‘一箭双雕,借力打力’之良策也!”当即便依照步骘之言,立刻派遣心腹使者,渡过长江,秘密前往许都,上书曹操,陈说此事,并许诺若曹仁能先攻取荆州北部,东吴必将全力配合,从水路夹击关羽。
曹操接到孙权的书信,看罢之后,亦是心中大喜,暗道:“孙权小儿,果然中我之计矣!”当即便重赏了东吴使者,打发其先行返回。随即,他又立刻派遣心腹谋士满宠,星夜赶往樊城,襄助曹仁,担任其参谋军师,共同商议攻取荆州之事。一面又修下檄文,派遣快马送往东吴,令孙权依约行事,尽起水师,从水路接应,南北夹击,务必一举拿下荆州,生擒关羽!
却说汉中王刘备,在成都日夜操练兵马,广积粮草,打造军器,积极准备北伐中原,匡扶汉室。又令大将魏延总督汉中军务,负责镇守汉中各处关隘,防御曹魏。然后,他便带领文武百官,返回了成都。回到成都之后,他又下令大兴土木,起造更为宏伟壮丽的王宫宫庭,又在从成都至白水关的沿途之上,共修建了四百余处驿站馆舍、烽火亭邮,以便传递军情,转运粮草,其“图谋天下之雄心”与“长远规划之远见”,显露无遗。
就在此时,负责刺探北方情报的细作,将曹操已与东吴孙权暗中勾结,双方约定共同攻取荆州的消息,飞报送入蜀中。汉中王刘备闻报,大惊失色,急忙请来军师诸葛孔明商议对策。
孔明听了,却是神色如常,微微一笑道:“主公勿忧。此事,亮早已料到。曹操奸诈,孙权亦非易与之辈,二贼狼狈为奸,欲图荆州,乃是意料中事。然吴中谋士众多,亦非庸碌之辈,他们必然会识破曹操‘嫁祸江东’之计,定会反过来教唆曹操,令其麾下大将曹仁,先从襄樊一线兴兵,攻打荆州,以试探虚实,消耗我军兵力。”
汉中王急道:“若果真如军师所料,曹仁、孙权南北夹攻,荆州危矣!依此如之奈何?”
孔明智珠在握,从容不迫地答道:“主公休慌。为今之计,我等可将计就计。可立刻派遣一位得力使命,携带主公册封云长将军为‘五虎大将之首’的官诰以及丰厚的赏赐,星夜前往荆州,面见云长将军。同时,再密令云长将军,令其不等曹仁、孙权动手,便主动尽起荆州之兵,先发制人,北上攻打襄阳、樊城一带!以云长将军之‘盖世神威’,此番出征,必然能先声夺人,攻城拔寨,杀得曹军闻风丧胆!如此一来,非但能挫败曹孙两家夹攻荆州之阴谋,更能震慑中原,为我军将来北伐,打下坚实基础,此乃‘一举两得之上策’也!”
汉中王刘备听了孔明之言,心中大喜,抚掌赞道:“军师此计大妙!真乃‘先发制人,攻敌必救’之良策也!”当即便任命前部司马费诗为使者,令其捧着册封关羽的官诰印绶以及丰厚的赏赐,星夜兼程,赶赴荆州,传达王命。
费诗一路来到荆州,关羽早已得到消息,亲自率领荆州文武官员,出郭迎接,将其接入城中。来到州牧府公廨之内,分宾主落座,行礼已毕。
关羽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:“费司马此番远来,不知汉中王加封我为何等爵位?”其“期待之情”溢于言表。
费诗微微一笑,朗声答道:“启禀君侯,汉中王此次大封功臣,特册封君侯为‘五虎大将’之首,位在诸将之上!”
关羽闻言,丹凤眼一眯,长髯一扬,脸上露出一丝傲然之色,又问道:“哦?不知是哪五虎大将?”
费诗答道:“乃是关羽、张飞、赵云、马超、黄忠五位将军是也。”
不想,关羽听了这话,脸色却陡然一变,勃然大怒,猛地一拍案几,厉声喝道:“翼德(张飞字)乃是我的义弟,与我情同手足,位与我相并,理所当然!孟起(马超字)世代名家,乃西凉名将之后,其武勇亦是不凡,与我同列,亦无不可!子龙(赵云字)更是追随我大哥多年,忠心耿耿,劳苦功高,视之亦如同胞兄弟一般,位与我相并,我亦无话可说!”
“然!那黄忠黄汉升,是何等人也?不过一员老卒降将而已,先前在长沙之时,若非我刀下留情,早已成了我枪下之鬼!如今竟也敢与我关某同列为‘五虎大将’?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,功名事业,皆凭手中刀枪挣来,岂能与此等老卒为伍,同受封赏?传将出去,岂不被天下英雄耻笑我关某无人!”说罢,竟坚决不肯接受汉中王所封的印绶!其“心高气傲,不屑与老卒为伍”之情态,显露无遗!
费诗见了,心中暗暗叫苦,却也只得陪着笑脸,上前劝道:“君侯息怒,此言差矣!昔日汉高祖与萧何、曹参等人,一同起兵举事,情谊最为亲近。而那淮阴侯韩信,不过是楚霸王项羽帐下的一名逃亡将领而已,身份卑微。然最终韩信却被封为齐王、楚王,其爵位远在萧何、曹参之上,却也未曾听闻萧何、曹参因此而心生怨望,与韩信争执。为何?皆因他们深知,爵位高下,乃是君王恩宠,论功行赏,自有其道理,不可因私情而废公义也。”
“如今汉中王虽然册封了‘五虎大将’,但将军您与汉中王,乃是‘桃园结义,生死与共’的异姓兄弟,其情谊之深厚,远非他人可比,汉中王视将军如同一体,手足情深。将军即是汉中王,汉中王亦即是将军也!此等恩遇,又岂是那黄忠、马超等人所能比拟的?将军受汉中王如此深厚的恩典,理当与其同休戚,共祸福,戮力同心,共扶汉室,岂能为区区一个官号爵位的高下,而心生芥蒂,有违兄弟之情呢?还望君侯能以‘大局为重,国事为先’,仔细思量其中利害,莫要因此小事,而误了国家大计啊!”费诗这番话说得是“有理有据,情真意切”,既点明了利害,又顾及了关羽的颜面。
关羽听了费诗这番推心置腹的劝解,沉吟良久,心中的“怒气”也渐渐消散。他抚着美髯,点了点头,叹道:“唉!先生所言极是!关某一时糊涂,险些因小失大,误了兄长与国家的大事!非先生金玉良言点醒,关某几乎要铸成大错矣!”说罢,他当即起身,郑重地向费诗拜谢,然后便恭恭敬敬地拜受了汉中王所赐的“前将军”印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