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阳古城,太原府。
铅灰色的天空下,这座饱经战火的北方重镇如同匍匐在汾河湾畔的一头受伤巨兽,城墙上遍布着触目惊心的创痕——那是连日攻城留下的撞击坑、箭孔和烟熏火燎的焦黑印记。城外,连绵十余里的金军大营如同巨大的阴影,死死扼住了这座孤城的咽喉。
中军帅帐之内,温暖的炭火驱散了帐外的严寒,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沉闷而焦躁的气息。
完颜宗翰(粘罕),这位大金国的西路军都元帅,正烦躁地踱着步。他身材魁梧,面容刚毅,络腮胡如同钢针般根根竖起,眼神中既有女真贵族的骄横,也带着一丝攻坚不下的恼怒。他身上那件华贵的貂裘大氅敞开着,露出里面同样沾染了些许尘土的铁甲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他猛地停下脚步,一拳砸在面前的沙盘上,震得上面代表着太原城防的小木块都跳了起来,“区区一个太原城!弹丸之地!竟然挡了本帅这么多天?!城里的那些宋狗是铁打的吗?!”
帐下,几名顶盔贯甲的女真高级将领垂手侍立,大气不敢出。其中,以勇猛着称的万户完颜娄室眉头微皱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还是忍住了。
“都元帅息怒。”旁边,一位穿着汉式文士袍服、留着山羊胡的中年谋士连忙上前劝道,“太原城高池深,守将王禀又是宋人中有名的悍将,其军民抵抗意志顽强,非旦夕可下。我军连日强攻,将士疲惫,器械损耗亦巨,不若……”
“不若什么?!”宗翰猛地回头,恶狠狠地瞪着那谋士,“不若学那斡离不(完颜宗望的小名)一样,在汴京城下磨磨蹭蹭,等着南蛮子缓过气来吗?!”
提到东路军的完颜宗望,宗翰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不屑和……不易察觉的竞争意味。他与宗望同为伐宋的最高统帅,分领东西两路大军,但素有瑜亮情结。在他看来,宗望麾下兵力更强,负责主攻汴京,理应进展神速,却迟迟未能传来破城的消息,反而让自己这西路军在太原这个硬骨头面前碰了一鼻子灰,这让他感觉很没面子。
“本帅就不信这个邪!”宗翰指着沙盘上的太原城,语气狠戾,“传令下去!明日!加大攻势!把所有能用的投石机、撞车都给本帅拉上去!告诉儿郎们!第一个登上城头的,赏牛羊百头!美女十名!官升三级!”
“都元帅!”完颜娄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,他上前一步,沉声道,“强攻伤亡太大!太原守军虽少,但极其顽强,我军连日折损已近五千!而且……我军粮草……”
提到粮草,宗翰的脸色更加难看。西路军孤军深入河东,补给线同样漫长。虽然沿途烧杀抢掠,搜刮了不少民间的存粮,但大军消耗巨大,尤其是围攻太原旷日持久,粮草已经开始告急。
“粮草!粮草!就知道粮草!”宗翰烦躁地挥了挥手,“没有粮草,就去抢!去周边的州县抢!告诉那些没用的汉狗、契丹狗辅兵!谁抢得多,谁就能多分一点吃的!抢不到,就给老子饿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