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脸色苍白,左臂用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的岳飞,被两名亲兵小心翼翼地搀扶着,再次来到了指挥棚内。
“末将……岳飞,见过陛下。”岳飞挣扎着想要行礼。
“免了!坐下说话!”赵桓亲自上前,将他按在椅子上,看着他那毫无血色的脸庞和缠满绷带的肩膀,心中也是一阵不忍。但他知道,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。
“岳卿,”赵桓开门见山,“朕知道你伤势沉重。但如今情势危急,韩将军两日后即到,金贼必会发动最后的疯狂反扑!朕……需要你的头脑,需要你的胆识!”
岳飞闻言,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:“陛下但有所命!末将纵粉身碎骨,亦在所不辞!”
“好!”赵桓看着他这副样子,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!“朕不需要你再亲自冲锋陷阵!朕要你……为朕策划一次反击!”
他将刚才观察到的金军动向,以及自己的担忧,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:“……宗望必有后手!我们不能坐等他出招!必须在他发动之前,打乱他的部署!给他制造麻烦!让他疲于奔命!”
“朕想让你,挑选绝对可靠的精锐,趁今夜或明夜,再次袭扰金营!目标,不必强求斩将夺旗,而是要……”赵桓手指在地图上划过,“焚其粮草!毁其器械!尤其是那些正在赶制的新家伙!能烧多少是多少!能毁多少是多少!要让他们后院起火,首尾难顾!”
这个任务,虽然不像上次夜袭那么凶险,但同样困难重重!金军吃了亏,防备必然更加森严!而且岳飞本人无法亲自带队!
“陛下!”岳飞听完,不仅没有丝毫畏惧,反而精神大振!他挣扎着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,目光炯炯地看着金军的布防,“陛下英明!以攻为守,疲敌扰敌,正是上策!末将以为……”
他顾不上伤痛,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起金军营寨的薄弱点、可能的粮草囤积地、以及新制器械可能的位置,并提出了一个更加大胆、也更加周密的袭扰计划!
“……我军可兵分三路!一路佯攻其东侧汉军营地,吸引其注意!一路精锐,由末将挑选出的夜战好手带领,潜入其后营,专烧粮草!另一路,也是最关键的一路,由末将的副将带领,携带猛火油和霹雳炮(宋代已有类似火药武器),直扑金贼工匠营地!务必将其新制器械焚毁!”
“此计虽险,但若成功,必能极大打击金贼士气,迟滞其总攻!为韩将军的到来,争取宝贵时间!”
赵桓仔细听着岳飞的分析和计划,越听眼睛越亮!条理清晰!重点突出!胆大心细!这哪里像个初出茅庐的低阶武官?分明是运筹帷幄的大将之才!
“好!好一个岳飞!”赵桓忍不住击掌赞叹,“就依你之计!人手!装备!朕都给你!朕再给你一道密令!此行,你可在后方坐镇指挥!但若遇紧急情况,或计划有变,前线指挥官可……便宜行事!”
这是莫大的信任!也是莫大的权力!
“末将!定不辱使命!”岳飞再次重重抱拳,眼中充满了知遇之恩的激动和必胜的信念!
岳飞领命而去,立刻开始挑选人手,秘密准备。他那双经历过血火和背叛洗礼的眸子,此刻燃烧着更加炽烈的火焰,不仅是为了报效君恩,更是为了那些牺牲的弟兄和城外受辱的同胞!城楼上下,宋军的防御部署也悄然进行了调整,弓弩上弦,火油备足,所有人都知道,黎明前的这最后黑暗,将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!
南薰门城楼指挥棚内,赵桓目送岳飞离去,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,却又有另一块悬得更高。袭扰之计能否成功?能为韩世忠争取到多少时间?金贼那边,又在酝酿着什么?
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,与李纲、吴敏等人低声商议着城防的每一个细节,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存在的疏漏。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,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,充满了煎熬。
就在这时!
指挥棚的门帘被猛地掀开!
“报——!!”
凄厉的嘶喊声划破黄昏后死寂的汴京城头,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,直捅人心窝子。
一个浑身浴血、甲胄破烂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南薰门指挥棚,嗓子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疲惫而嘶哑变形,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。
“官……官家!李帅!西……西水门……那……那怪物……”
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地面,指甲缝里全是泥和血,剧烈地喘息着,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。
棚内原本压抑的气氛瞬间凝固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带来噩耗的传令兵身上。
赵桓猛地抬头看向他。
“说清楚!什么怪物?!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彻骨的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