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庭哭了出来,他狠狠地磕头,差点将汉白玉的石砖砸碎,如今已经头破血流,分外凄惨。
“长老!此事蹊跷颇多啊!我若去杀人,为何不去买凶杀人,将自己推脱干净,我怎么会愚蠢到让自己的义子去杀人啊!甚至他还露出真实面容,还说出是我让他杀的人!长老,我虽然形迹恶劣,败坏了金家门风,可我绝对没有这样蠢啊!”
金阙此人胸中确实有不少正义感,而且他看中金家荣誉,不许别人,尤其是金家自己人玷污金家荣誉。对于一些晚辈的错误行为,他也经常纠正,试图改变他们,让金家的名声好起来。
可他有一个大缺点,那就是耳根子太软,虽然知道金家小辈品行多有不端之举,但却尤其相信自家小辈们的话,所以往往他插手的事情,不仅无法澄清真相,还受害者以公道,甚至还往往会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。
金阙听了金庭哭诉,觉得很有道理,哪有这样蠢笨得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的人呢?
他看向杨大人与崔平,看看他们如何解释这个疑问,他们若是解决不了,那就是冤杀,就要放了金庭重新判决!他金阙就是拼了自己的命去,也不能让金家之人受损!
杨大人理所当然道:“金庭一向行事霸道,在凤来城中人所共知,他仗着珲州金家在背后撑腰,已经肆无忌惮多年,根本不惧怕律法,对于他来说,便是通报了姓名又如何?反正谁也奈何不了他!”
此话一出,不仅崔平以及他的同伴们深有同感,就连围观的凤来城百姓也通通大声叫好,意思非常明确,杨大人的推测完全符合他们对于金庭的印象,他确实是这样一个人,简直无可救药。
听着周围的欢呼声,还有时不时出现的“杀了他”的呼吁,金阙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,他与金庭父亲有旧,有心救走金庭,可也不能置金家荣誉无不顾。
金庭哭的声音已经哑了,他站了起来走向崔平,质问道:“若真是金范杀了石大家,他为何独独放走了你!让你成为人证!向他们通风报信!”
崔平道:“那夜大雨,天地模糊一片,不可视物,我率先逃进大雨之中,他跟丢了而已。”
金庭仍然嘴硬,他指着崔平身后的秦炎等人道:“跟丢了?谁都知道你们是一伙的!你出了事不去客栈找他们吗?他若在客栈守株待兔,你能如何!”
崔平眼里泛出泪水,没想到老师死后仍然不得安生,凶手就在眼前,他却要与凶手打无聊的嘴仗。
“当然是被发现,被众人围攻!他也不是傻子,怎么会闯入险境之中!”
“你!”金庭被噎住,讲不出话来。
金阙越来越相信了,他刚要说话,突然想起一点,问道:“那个叫金范的凶手呢?叫他出来对质!”
杨大人停顿了一下,说道:“金范之事,便是另一个足以杀了金庭的罪状!”随后,他将抓捕金庭那日在后花园所见所闻与金阙仔仔细细说了一遍,他不相信,听到自家晚辈与邪祟勾结,这个金阙还能如此淡定得袒护!
果然如他所料,金阙已经被气的发抖,他向空中挥了一巴掌,远处的金庭被立刻拍飞,他口吐鲜血,仅仅这一下,便已经没了半条命。
“孽畜!你枉费你父亲的教导与培养!你对得起你身上流淌的金家的血吗!你们家这一支为何衰败至凤来府?还不是当年邪祟作乱,屠杀了你们家所有男丁,以至于被赶出珲州,那可是你祖上的耻辱啊!那些邪祟是你们祖上的仇人啊!你怎么能……唉!”
金阙向上一拱手,恭敬道:“我金家先祖以平定邪祟,护佑人族起誓于天地,千年以来,金家上下无一人不以此誓言规范自身,正因为如此不负天地,我金家才有现在的大好局面!怎么到了你这里,竟然……竟然这样!”
他这番话看似是在骂金庭,实则是说给周围其他人的,金庭必死无疑,金家必须与他尽快切割,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金家在凤来城多年经营所得。
金庭自知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碎,他跪在地上垂着头,一言不发。
金阙骂了半天,见金庭一句话也没有,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,怒道:“你还不向你这些年欺压的凤来城百姓道歉!”
“哈哈哈!”
金庭大笑,他跪在地上抬眼看着周围指点他的,恨不得他去死的人群,笑着说道:“道什么歉啊!我欺压他们,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!每次与人合作,我都拿走大头,他们只能拿走小头,甚至毫无所得,可那又怎么样?他们还不是快把家里门槛给踏破了!”
他的声音突然尖细起来,他直起身子,指着围观的百姓道:“你们都是贱人!都是贱人!”
他改变方向,对着金阙道:“成王败寇而已,我道他妈的歉!”
他挣扎着站起来,指着广场周围的石柱,上面刻满了金家的发家史,多有誉美之语,“我是金家人,金家是怎么发家的?是石柱上说的,靠着与人为善,和谐共处吗?放他娘的狗屁!我告诉你们,金家发家靠的就是欺压他人,靠的就是无恶不作,肆意妄为!金家的每一点财富,都流淌着罪恶的血!可是那又怎么样?谁能灭了金家?你们不能!你们不敢!成王败寇而已,你让我跟这帮贱人道歉!绝不可能!”
他又坐在地上,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,似乎是在嘲讽他口中的贱人,又像是在嘲讽他自己,也有可能是在嘲笑金家。
听着周围的议论声,对于珲州金家的负面评价多了起来,金阙有些后悔不该让这个畜生说了这么多,早该一掌拍死他,所幸现在做还不迟。
只见金阙的手掌轻轻一压,一方巨大的手印从天而降,直接落到金庭的头上,他不外是死于斩首,而是死于碎尸。
看着金庭死了,杨大人重重地坐了下来,他长舒一口气,这次强杀金庭,若是被突然到场的金阙卡住,那么死的就是他了。
崔平当场痛哭,口中不停呼唤着石大家的名字,只是凶手虽然死亡,受害者却永远活不过来。
周围百姓有人叫好,他们恨透了金庭,若是咒怨有用,金庭早就死上十次百次了。
他们虽然高兴,但若论最高兴的,还要属披麻戴孝的金鳞,他与金氏站在角落里,看着碎了一地的金庭,脸上终于露出笑意,感受到自己的表情,金鳞也有些诧异,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笑过了?出于习惯,他又恢复了平静的脸。
金阙看着广场周围的石柱,觉得分外讽刺,他手中轻弹,几道光柱射入这些石柱之中,石柱开始粉碎,灰尘随风而逝,转眼间便消失不见。
他发现了金庭的家眷,走到前面问:“谁是金庭的儿子。”
金鳞有心不承认,他多少年对于这个身份朝思夜想,又矛盾无比地讨厌这个身份,他想从这里逃离,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。
可他这样想着,金氏却不肯,她指着金鳞道:“他是老爷亲子。”
金阙看了金鳞一眼,刚才的沉默在他眼里不过是受惊过重,暂时傻了,哪有人会不认自己的父亲呢?
“我与你爷爷有旧,他死之前,我给他留下一个信物,说是未来有所请求,让后人持信物前来便可。前一段时间,你父金……那个败类持着信物前来,换去你去珲州金家学习修炼的机会。此事本是我的后代接待的,他刻意为难你们,已经被我打发了,现在我亲自来接你,你和我走吧,去珲州金家学习修炼,大好天地等着你。”
金鳞没有听清后面的话,他觉得很讽刺,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为了他准备的,金庭那时的儿子应该是金盛,那个压在他头上十几年的人。金庭也不是他的父亲,他是无父无母之人,哪有父亲!
“我不去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金阙倒不是没有听清,他只是不敢相信有人会拒绝这样一个好机会。
“我不去。”金鳞又重复了一遍。
金阙道:“胡闹!家中长辈定下的事情,哪能容得你反对!你那个败类父亲干出这么些事情来,你在凤来城绝对待不下去了。为什么不和我走,珲州金家没人知道你的出身,你还可以拥有更好的修炼环境。”
“我不去!”金鳞愈发倔强起来,他被金庭强行改变身份活了十几年,他不想继续下去了,他要为自己做主。
金阙愤怒至极,他有心卷起袖子走人,离开是非之地,可想起老友的嘱托,觉得不能辜负老友的信任。
“这等大事岂能听你的,跟我走!”说完,金阙卷起一道红光,消失不见,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金鳞。
金氏跪在地上冲着天空喊道:“鳞儿,学成之后带我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