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第107章 凤血镇乾坤(2 / 2)天算长安首页

“你以为毁了药房记录,烧了丫鬟的屋子,就能灭口?”武则天的声音突然拔高,惊起檐下群鸽,“你母亲临终前,把护甲攥在手里,连指甲都劈了——她到死都想告诉你,虎毒不食子!”

最后一个字像惊雷滚过人群。武三思的黑马忽然扬蹄嘶鸣,前蹄差点踹到旁边的亲兵。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破布:“姑母,你不过是想保住皇位……你篡夺李唐江山,才是真正的弑亲!”

武则天忽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冷。她抬手解开衣领,露出颈间一道三寸长的疤痕——那是十四岁时为救太宗皇帝,被狮子骢踢的。“我十四岁进宫当才人,二十六岁去感业寺吃斋,三十一岁抱着长子李弘站在昭仪殿里,听王皇后的爪牙在宫外喊我‘妖女’。”她一步步走下台阶,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,“我杀过王皇后,杀过萧淑妃,也杀过自己的女儿——可我从没杀过哪个李唐子孙的头,从没让吐蕃人骑到长安城下!你呢?你弑父杀母,私通突厥,现在带着乱兵逼宫,竟还好意思提‘李唐江山’?”

寂静像一块巨石压下来。不知谁的兵器掉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武三思看见姑母眼中的光,那是他小时候在并州老家见过的,冬日里汾河结冰,阳光照在冰面上,冷得能把人冻碎。他忽然想逃,却见李昭已握着长剑拦在身前,剑尖上的血珠正一滴一滴落在青砖缝里。

“动手吧。”武则天轻声说,不是对他,而是对李昭。

长剑出鞘的声音像冰裂。武三思本能地举刀格挡,却见李昭的剑势忽然变了,不是直刺,而是斜削——削断他束发的金冠。乌发散落的瞬间,他看见李昭眼中的厌恶,像看一只爬在御膳上的蟑螂。

“你以为我真的要杀你?”武则天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,“天后有旨,武三思弑亲叛上,着即削去宗籍,押入掖庭狱——昭儿,你亲自送他去。”

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“陛下圣明”。武三思忽然觉得浑身脱力,刀“当啷”落地。他看着姑母转身走向宫殿,素白的衣摆扫过丹陛上的槐花,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府里,她抱着他坐在秋千上,教他念“周公吐哺,天下归心”。那时她的头发还很黑,身上有杏仁香。

李昭的剑鞘重重磕在他后颈时,他听见姑母在台阶上顿住脚步,轻声说:“去把荣国夫人的墓迁进武氏祖坟吧。还有……元爽的骸骨,也找回来。”

暮春的风卷着落花掠过宫墙。武则天站在含元殿门槛前,望着漫天飞絮,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槐花瓣。花瓣上有个极小的虫洞,像极了当年在感业寺,她隔着窗纸看见的月亮。李昭跟在身后,听见她轻声说:“昭儿,明日让尚衣局给你做件新铠甲——你这件,血渍渗进甲片缝里了。”

他低头看着胸前暗红的血迹,忽然想起刚才动手时,武三思眼中闪过的那一丝错愕。也许直到最后,那家伙都不明白,为什么姑母宁愿用三年时间收集证据,也不愿直接斩了他。就像他永远不会知道,陛下深夜在御书房批改奏折时,总会在案头摆上一盘蜜渍樱桃——那是武三思小时候最爱吃的。

宫漏滴答,夜更深了。武则天坐在龙椅上,展开案头的《臣轨》,朱笔圈住“夫君者,民众父母也”一句,墨迹在羊皮纸上洇开小团阴影。李昭侍立一旁,看见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在烛火下微微发亮,忽然想起民间流传的那句童谣:“凤凰不落无宝之地,天子宁负不义之人。”

远处传来打更声,三更天了。武则天合上书卷,指尖轻轻抚过案头的青铜凤鸟摆件。那是她登基那日,太平公主送的贺礼。凤鸟的尾羽上刻着一行小字:“愿母皇如凤,虽历百劫,终得涅盘。”

她忽然轻笑一声,转头对李昭说:“去把太液池的夜合花搬来,朕今夜要批完陇右道的军报。对了……再让人煮碗杏仁酪,加三倍蜜糖。”

李昭退下时,看见月光正爬上殿外的龙纹石柱。那些历经风雨的浮雕上,龙与凤依然缠绕盘旋,如同这大唐的江山,任谁也拆不散,打不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