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四号仓的报纸受潮了,你给老子一张张摊开晒!要是晒坏了,老子扣你半个月工钱!”
因为力道,孟海风踉跄着后退半步。
后腰撞在生锈的缆桩上。
他望着李三摇晃的背影,突然注意到对方裤腰上别着的铜钥匙。
那是开值班室小钱箱的!
昨天他亲眼看见李三从里面数出三张十元大钞,塞进了自己的裤兜。
货仓里飘出霉味,孟海风蹲在地上一张张捡报纸。
他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哄笑,抬头看见李三正举着自己的搪瓷缸子。
“瞧瞧,连长的缸子上还刻着‘忠’字呢!”
说着往缸子里吐了口痰,“忠臣?我看是丧家犬!”
搪瓷缸“当啷”摔在地上,滚出老远。
孟海风盯着那滩混着痰的脏水,眼里闪过巨大杀意。
“捡起来啊!”
李三踢了踢缸子,“怎么?嫌脏?你在部队吃的罐头,说不定比这还脏呢!”
周围几个年轻搬运工跟着笑,有人小声嘀咕:“听说他是被部队‘踢’出来的……”
孟海风的手在报纸堆里紧紧攥成拳,指甲扎进掌心的老茧。
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江轮的汽笛,看见李三的嘴一张一合,却听不清在骂什么。
直到老张头过来拽他的袖子,他才发现自己的指节已经发白。
“算了,海风。”
老张头低声说,“留得青山在……”
“留个屁!”
李三突然冲过来,一脚踹翻孟海风面前的报纸堆。
“老子今天就教教你,在码头谁是青山!”
他揪住孟海风的衣领,鼻尖几乎碰着鼻尖。
“你以为穿几天军装就高人一等?告诉你,现在你连老子裤脚上的泥都不如!”
孟海风闻到对方嘴里的劣质烟味。
“松开。”孟海风咬紧牙根。
“松开?你能把老子怎样?”
李三笑得更欢了。
“想打我?来啊!你要敢动老子一根汗毛,老子让公安的同志好好查查你档案里的作风问题!”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。
孟海风的拳头砸在货堆上。
松木屑飞溅,他感觉指骨生疼。
李三愣了一下,随即笑得更大声:“看看,连长急眼了!急眼也没用,在这儿你就得听老子的。”
日头偏西,李三的骂声终于消停。
孟海风坐在码头石阶上,望着江面上的波光。
掌心的血珠渗进蓝布工装的纹路,和领口的“陈”字红漆混在一起,分不清颜色。
他摸了摸裤兜,里面还装着入伍时发的铝制饭盒。
边沿的凹痕是前年年抗洪时被沙袋砸的。
那时他觉得,这凹痕是军人的勋章。
现在……
孟海风冷冷扯了扯嘴角。
屁!都是屁!
孟海风恨极了!
他出生入死,却被部队抛弃!
苏岁岁!
司寒霆!
所有对不起他的人!
有朝一日,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!
现在饭盒空着,和他的肚子一样空。
远处传来搬运工们收工的哨声,李三站在值班室门口吆五喝六。
孟海风站起身,拍了拍沾满报纸碎屑的裤子。
他往值班室深深看了一眼,捏紧了拳头……
*
军区家属院,夜晚被一道凄厉的叫声惊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