刹那间,整座警局开始倾斜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摆弄。我慌乱中抓着戏箱封条,像一只无助的蚂蚁,滑向阴戏台中央。头顶垂落无数带傩面的尸虫,它们像一群黑色的雨点,密密麻麻地砸落下来。那些尸虫用虫足拉起二胡,虫腹震动发出唢呐声,那声音尖锐刺耳,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号。观众席的无脸尸群开始鼓掌,掌心的契约条文泛起绿光,像一群幽灵在黑暗中闪烁。
“戴稳了!” 就在这时,活体傩面突然收紧,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地握住我的脸。獠牙刺穿脸颊,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。我的视野瞬间分裂——左眼看到现实中的验尸台,那冰冷的台面、惨白的灯光,一切都那么真实而又恐怖;右眼看到二十年前的傩戏巡游,街道上人头攒动,彩旗飘飘。父亲正给哭喊的堂姐戴上傩面,面具吞食人脸时发出的“滋滋”声,与此刻我脸上的声响完全一致,仿佛是命运的轮回。
尸群突然齐刷刷指向西墙。那里浮现出血窑虚影,那血窑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,散发着无尽的黑暗和恐惧。阿城正被推进窑口,他的惨叫声撕心裂肺,仿佛要穿透我的耳膜。那惨叫声融进我的傩戏唱词,当我本能地唱出“祭红釉”三个字时,右脸傩面突然暴涨,绒毛刺入脑髓读取记忆。那些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,让我头痛欲裂。
手机飞至半空开启全景直播,弹幕化作符咒贴满戏台。那些符咒闪烁着诡异的光芒,仿佛是一道道诅咒。我被迫跳起招魂舞,每一个动作都扯动傩面绒毛,在皮肉上刻出新的契约条文。那疼痛如同一把把利刃,割着我的身体。当旋转到第七圈时,验尸刀突然自主飞起,刀柄上的警徽映出父亲跪拜黄大仙的画面。父亲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奈,仿佛在向命运低头。
“丑时献祭!” 堂姐尸身突然炸成血雾,那血雾像一朵巨大的红色蘑菇云,弥漫在空气中。血雾渐渐凝结成阴戏台的幕布,我瞥见幕布后的真实场景——老周正在货运站焚烧普洱茶箱,火焰熊熊燃烧,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。火焰里挣扎的蛊虫正拼出我的名字,那名字在火焰中扭曲变形,仿佛是命运的嘲讽。
活体傩面开始反噬,面具边缘生出骨刺扎入下颌。那疼痛让我几乎昏厥过去,我拼尽全力扯下警局锦旗裹住右手,沾血砸向验尸台的尸蜡。火焰腾起的瞬间,所有槐木戏箱集体开启,封存的脸皮如蝗虫般扑向直播间镜头。那些脸皮在空中飞舞,发出“呼呼”的声响,仿佛是一群饥饿的恶鬼。
当第一张傩婆脸皮贴上屏幕时,警局突然断电。黑暗瞬间将我吞噬,我像一只无头苍蝇,在黑暗中四处摸索。我在黑暗中摸到配电箱,将人血朱砂泼进电闸。短路爆出的火花中,四十九具无脸尸突然转向东方,他们撕开自己的胸腔,露出里面蠕动的人血釉瓷瓶。那瓷瓶在火花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,仿佛是生命的源泉。
“卯时破晓!” 活体傩面突然脱落,带着我右脸的皮肉摔在验尸簿上。那疼痛让我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惨叫。晨光穿透窗户时,我发现自己在凶案现场照片墙前,所有死者面部都被人血釉重新绘制——他们全都戴着我那具青铜傩面。那些照片上的死者眼神空洞,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。
手机响起老周的语音留言,背景是此起彼伏的虫鸣,那虫鸣像一首恐怖的交响曲,让人毛骨悚然。老周的声音颤抖而恐惧:“我在普洱茶箱里找到你的出生契约...虫师不是活人...”语音突然被尖锐的傩戏唱腔覆盖,那段旋律正是阴戏台招魂舞的伴奏。那唱腔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召唤,让我不寒而栗。
我砸碎警局镜子,用碎片挑出牙床里的绒毛。那些沾血的绒毛在晨光中扭动着组成地图,终点指向朱砂矿洞最深处的血窑。当最后一丝绒毛化作灰烬时,验尸台突然震动,父亲当年用的配枪缓缓升起,枪管上正浮现出第九章的契约条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