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第152章 灼痕密语(2 / 2)飞予长安首页

晨光初绽时,两人换上便服走出衙门。沈予乔的青衫袖口还留着焦痕,李偃飞特意绕到布庄买了匹月白绢布,说要给她做件新衫。路过街角茶楼时,说书人正讲到“井中女尸显灵复仇”,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,却不知真正的复仇者,此刻正握着关键线索,走向下一个真相的路口。

仁济堂的木门刚推开,就闻到浓重的药香。坐堂大夫张元生见到他们时,手中的戥子突然打翻,朱砂散了半桌。沈予乔注意到他袖中露出半截红绸,正是账册里夹着的那种:“张大夫每月初三替武安昌取五石散,对吧?”她指尖划过药柜,停在曼陀罗的抽屉上,“加上这个,就能让人昏迷时产生幻觉,方便投井。”

张元生突然跪下,膝盖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:“是武安昌逼我的!他说如果不往药里加曼陀罗,就告发我私扣税款!”他哆哆嗦嗦掏出账本,上面记着从七年前开始,每月初三支取二十两银子,“刘氏死的那晚,我亲眼看见他让人抬着个木箱出门,说里面装的是醉汉——”

“木箱?”李偃飞突然抓住他手腕,母亲临终前推他进去的,正是个雕花木箱,“多大尺寸?有没有刻花纹?”他声音发颤,想起火场里找到的木箱残片,边缘刻着并蒂莲纹,和焦尸木盒上的花纹一模一样。

张元生点头如捣蒜:“二尺见方,盖顶刻着并蒂莲!武安昌说要送醉汉回家,结果第二天就传来绸缎庄起火的消息——”他突然瞪大双眼,指着沈予乔胸前的锦囊,“你那玉佩...是从木箱里拿的吧?当年武安昌从木箱里拿走了半枚玉佩,说要留给相好的做信物!”

沈予乔和李偃飞对视一眼,各自掏出半枚玉佩。张元生见此情景,直接瘫倒在地:“完了...武安临要是知道你们有这个,肯定会像对付张守正那样对付你们——”他突然想起什么,“对了!张守正没死!我昨天看见他在城西城隍庙,抱着个骨灰坛哭!”

两人立刻赶往城隍庙。晨光里,香灰在神像前袅袅升起,张守正跪在蒲团上,面前摆着个素白骨灰坛,坛身刻着“爱妻刘氏之位”。沈予乔注意到他袖口沾着五石散的粉末,腰间挂着个小瓶,正是火场里找到的那种装曼陀罗浸液的琉璃瓶。

“张大哥。”李偃飞轻声开口,手按在刀柄上以防万一。张守正转过头,脸上有三道抓痕,正是焦尸指甲里残留的皮肤组织颜色:“你们...找到阿秀了吧?”他望向沈予乔手中的木盒,里面装着那缕长发,“她掉进井里的时候,我就在墙根下躲着,听见武安昌说‘留着张守正还有用’,才没杀我。”

他解开衣襟,胸口有道陈年刀疤,正是七年前被武安昌的手下所伤:“这七年我一直在查阿秀的下落,直到去年在义庄看见无名女尸的脚链——”他摸出个银铃铛,正是刘氏尸检报告里提到的陪葬品,“我就知道,她一直等着我给她报仇。”

沈予乔蹲下身,握住他颤抖的手:“武安昌已经死了,在火里。”她看着他眼中泛起泪光,“但武安临还在试图掩盖真相,还有你表哥张元生,都需要你去作证。”她取出账册和字条,放在骨灰坛前,“阿秀的绝笔,我们都看到了,她在井底等了你七年,现在该让她安息了。”

张守正忽然笑了,笑得眼泪直流:“我在绸缎庄的房梁上刻了字,用阿秀的血混着五石散,这样火烧起来就会显形。”他指向骨灰坛:“里面不是阿秀的骨灰,是武安昌的骨灰,我把他的骨头磨成粉,和阿秀的头发埋在一起,这样他们就能永远作伴了——在地狱里。”

李偃飞忽然注意到神像阴影里有人影晃动,猛地推开沈予乔,一枚弩箭擦着她鬓角钉进廊柱。武安临的贴身护卫从房梁跃下,手中弯刀泛着冷光。沈予乔就地翻滚,甩出袖中银针射中对方手腕,李偃飞的刀已出鞘,在晨光中划出银弧——这是他们第一次并肩作战,像七年前各自失去至亲的那个夜晚,只是这次,他们不再是孤孤单单的孩子。

战斗结束在三声更鼓后。武安临的护卫被制服,张守正自愿跟他们回衙门作证。离开城隍庙时,沈予乔将并蒂莲木盒放进刘氏的骨灰坛,李偃飞则把拼合的玉佩放在坛顶:“等案子结了,我们帮你找块好地,让阿秀入土为安。”

回程的马车上,沈予乔靠在李偃飞肩上打盹,袖口的焦痕蹭到他的衣襟。他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,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温度,想起沈予乔在验尸房专注的眼神,忽然觉得,那些被火灼烧的过去,终于可以在真相的光照下,慢慢结痂愈合。

验尸房的铜锅再次沸腾时,沈予乔正在给焦尸最后的伤痕做拓片。李偃飞端来热粥,看着她眼下的乌青,突然说道:“等这案子结了,我们去城郊看萤火虫吧。”他想起小时候母亲说过,萤火虫是往生的人化作的灯笼,“阿秀和我娘,应该都希望我们好好活着。”

沈予乔抬头笑了,舀起一勺五石散溶液:“好啊,不过得先把这些灼痕密语都破解完。”她滴下溶液,焦尸背部突然浮现出一串数字,正是武安昌账本里的暗码——那是他贪污的证据,也是张守正留给世人的最后线索。

晨光穿透窗纸,在停尸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两个身影在光影中交错,像两株在暗夜里生长的药草,终于等到了黎明的露水。灼痕里的密语还在继续,而他们知道,只要彼此并肩,再深的黑暗,也能寻到真相的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