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第146章 破局(2 / 2)飞予长安首页

沈予乔咬着炊饼的手顿住,幻雷散的特性她再清楚不过——中此毒者会在雷雨天气出现幻觉,看见玄鸟振翅的幻象。三个月前太子"染病"时,她在其枕下发现的朱砂粉,原来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,真正的毒是让太子在祭天仪式上配合武安昌演戏,从而坐实"天谴"之说。而皇帝明知此事,却任由他们胡闹,为的就是等玄鸟卫的明暗两桩全部浮出水面。

"货郎大哥,李偃飞她..."沈予乔抓住对方手腕,发现他掌心有枚与李偃飞相同的弩箭令牌,"她是不是狼首卫的现任统领?十年前父亲让她假死,就是为了让她潜入官场,重新收拢沈家旧部?"货郎笑了笑,从怀里掏出半封烧焦的信,残页上写着"偃飞"二字,正是父亲的笔迹:"李姑娘本名叫李砚秋,是你父亲副将的独女,当年被装进菜筐送出城时,筐底垫的除了兵符拓片,还有你娘的绣鞋。"

晨雾渐散,西市的人流开始涌动。沈予乔按照货郎的指引,走进一家挂着"云锦阁"招牌的绣庄,二楼传来机杼声,绣娘们正在赶制祭天用的玄鸟纹锦缎,却在看见她时同时行了个狼首礼。最里间的绣架后,坐着位戴斗笠的老妇,掀开袖口,露出与她相同的狼首刺青:"十年了,当年的小郡主,终于长成能扛旗的模样了。"

老妇摘下斗笠,沈予乔猛地怔住——这是她以为早已葬身火海的乳母张嬷嬷。对方怀里抱着个檀木匣,打开后是十二枚玄鸟纹玉佩,每枚都刻着不同的尾羽数目:"武安昌和太子手里的只是仿冒品,真正的玄鸟卫令牌,在每个暗桩手中都是独一无二的。昨夜祭天,皇帝借着你的血引雷,实则是在给所有暗桩烙下印记..."她指向玉佩上的淡淡金纹,"现在每一个带着这种印记的人,都会被金吾卫盯上,包括李姑娘。"

楼下突然传来砸门声,金吾卫的铜锣声震得窗纸发颤。沈予乔握紧父亲留给她的半枚玉佩,发现与檀木匣中的一枚严丝合缝——原来真正的玄鸟纹令牌共有十二枚,对应十二地支,合起来才是完整的振翅玄鸟。而她和李偃飞手中的,正是"子"与"午"两枚,象征着昼夜交替,破局之时。

"带着这些令牌去玄武门,"张嬷嬷将匣子塞进她怀里,"戌初时分,会有个卖杏花的老伯替你开门。记住,皇帝要的不是沈家平反,而是让玄鸟卫成为他手中的刀。"她忽然咳嗽起来,手帕上染着朱砂色血迹,"当年我替你娘顶罪时,被武安昌灌了引雷花毒,现在该是这把老骨头,替你拦住追兵的时候了。"

沈予乔被绣娘们从后窗推出时,听见张嬷嬷的笑声混着兵器交击声传来:"老身当年跟着沈将军打仗时,可是能连射三十支弩箭的!"她抱着檀木匣在屋顶飞奔,月光从云隙间漏下,照见匣盖上刻着的狼首与玄鸟交缠的图案——那是沈家军的真正徽记,狼首护玄鸟,玄鸟引天光。

戌初的玄武门,卖杏花的老伯果然对着她袖口的狼首纹眨了眨眼。城门打开一条缝,李偃飞的青竹剑突然从门缝里探出,卷住她的腰带将人拽进去:"宫城戒严,所有玄鸟纹印记的人都在被追杀。"她的官服已被血浸透,左肩上的狼首刺青格外狰狞,"皇帝召见了武安昌,现在整个刑部都在传,说你父亲根本没被救出,昨夜的一切都是武安昌的苦肉计。"

沈予乔跟着她躲进玄武门的塔楼,听见楼下金吾卫正在盘问过往行人。檀木匣在怀中发烫,她忽然想起周明谦说的"破局"——真正的破局不是揭露阴谋,而是让皇帝不得不借助沈家的力量,去平衡更庞大的权臣集团。她打开匣子,取出"子"时与"午"时两枚玉佩,往李偃飞掌心一放:"你说,要是把这十二枚令牌献给皇帝,告诉他玄鸟卫能听令于沈家,他会怎么做?"

李偃飞的指尖抚过玉佩上的金纹,忽然笑了:"他会假装震怒,然后封你为玄鸟卫的新统领,让沈家军以"天卫"的名义重新入朝。"她低头看着自己肩上的狼首刺青,"就像十年前他默许武安昌血洗沈家军,为的是除掉功高震主的将军;现在他需要沈家来制衡武安昌的余党,所以才会留着太子和武安昌的性命,让他们互相撕咬。"

塔楼外传来三更梆子声,沈予乔忽然看见宫城方向燃起三盏红灯——那是父亲当年约定的求救信号。她握紧玉佩,发现金纹在月光下组成了一行小字:"玄鸟破局之日,狼首断后之时。"原来从十年前开始,父亲和李偃飞就布下了这个局,让沈家血成为破局的钥匙,而真正的破局,从她在曲江池被扔下湖的那一刻,就已经开始。

"砚秋,"沈予乔忽然握住对方的手,第一次喊出她的本名,"当年在刑部大牢,你替我挡下的那一棍,是不是早就知道,我会是那个让玄鸟振翅的人?"李偃飞的睫毛颤了颤,指尖反过来扣住她的手腕,将那枚"午"时玉佩按进她掌心:"我只知道,沈家的血不能白流,无论是你父亲,还是我爹娘,他们的坟头草都该有一人高了,总该有人让那些踩着他们骨头往上爬的人,尝尝被雷劈的滋味。"

五更的钟声响彻京城时,沈予乔站在玄武门的城楼上,看着李偃飞带着十二枚玄鸟纹玉佩走向宫城。东方既白,晨光中,她看见对方的官服被风吹开,露出内衬上绣着的沈家军战旗——狼首叼着玄鸟,振翅欲飞。而她自己的掌心,还留着昨夜在曲江池捡起的碎玉,上面刻着半句童谣:"玄鸟破局雷雨后,狼首护巢日升时。"

远处,金吾卫的追兵正朝着玄武门涌来,沈予乔忽然明白,所谓破局,从来不是一次性的颠覆,而是在每一个黎明与黑夜的交替中,握紧手中的钥匙,推开下一扇藏着真相的门。父亲的冤案、李偃飞的隐忍、玄鸟卫的暗桩,还有皇帝眼中的权谋,都像曲江池的水,表面平静,底下却永远涌动着新的暗潮。

在晨钟中落下,沈予乔摸着颈间的狼首纹玉佩,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。当李偃飞的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,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——戴着斗笠的周明谦站在阴影里,袖口的狼首刺青还在渗血,手中捧着的,正是昨夜沉落曲江池底的完整玄鸟纹玉佩。

"该去见皇帝了,"他低声道,"带着这个,还有你父亲的兵符。"玉佩在晨光中泛起金光,映得沈予乔眼底的红痕格外明亮。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:"真正的破局者,不是打破棋盘的人,而是让每一颗棋子,都找到自己该落的位置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