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道尽头是条狭窄的水巷,沈予乔顺着水流漂了半里,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争吵声。她攀着石壁往上,透过排水口看见大理寺后堂,李偃飞正与武安昌对峙,手中举着从库房带出的弩箭:"金吾卫私藏玄鸟纹兵器,该当何罪?"
武安昌的脸在火光中阴晴不定,他盯着弩箭尾羽的靛蓝丝线,忽然指向李偃飞的袖口:"你衣衫上的水痕,分明是从武安王府密道逃出的痕迹——你才是真正的玄鸟卫!"
沈予乔握紧柳叶刀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她看见李偃飞故意露出的左颈胎记,在烛火下泛着朱砂色,与自己右耳的痣形成诡异的呼应。更关键的是,武安昌腰间的玉佩,正面刻着玄鸟展翅,背面竟刻着"双生祭"三字,与密室帛画上的字迹一模一样。
"够了。"李偃飞突然将弩箭拍在案上,箭头在木头上留下焦痕,"太子殿下根本没中毒,所谓的"牵机散",不过是用朱砂、附子、紫草汁调制的假死药。而您,武安王爷,真正怕的是我们查出——"
她猛地扯开案上的卷宗,露出里面夹着的航海图,每条航线终点都标着"五月初五,双生血祭":"您要在龙舟点睛时,用双生姐妹的血激活毒砂,让九皇子和太子同时"暴毙",再借"玄鸟展翅,天命所归"的预言篡位!"
武安昌的玉佩"当啷"落地,恰好滚到沈予乔藏身的排水口前。她看见玉佩背面的"双生祭"三字被朱砂染红,与自己掌心的血痕重合。地道里的潮气突然变得灼热,仿佛远处的龙舟已开始点睛,毒砂正等着吸收双生血。
"带上来。"武安昌忽然冷笑,拍了拍手。
沈予乔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人从身后制住。抬眼时,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——眼前站着的,竟是与自己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子,鬓边别着赤金点翠簪,正是东宫侧妃青鸾!
"妹妹,别来无恙?"青鸾的声音带着笑意,指尖划过沈予乔右耳的朱砂痣,"我们双生姐妹,本该在娘胎里就被选为玄鸟卫的祭品,可惜你被仵作师父偷走,而我...成了武安王府的棋子。"
李偃飞握剑的手剧烈颤抖,她终于明白为何沈予乔的招式总让她觉得熟悉,为何每次对视都像看见镜中人——她们根本不是双生,真正的双生姐妹,是沈予乔与青鸾!而自己,不过是被武安王府训练的替身,用来混淆视线的幌子。
"现在明白了?"武安昌捡起玉佩,拇指摩挲着玄鸟纹,"三年前颜料行掌柜的死,沉船侍卫的血,都是为了让你们以为彼此是双生。只有这样,当真正的双生祭来临时,沈予乔才会心甘情愿地为李偃飞赴死,而青鸾...会代替太子侧妃,在龙舟上完成最后的仪式。"
沈予乔盯着青鸾颈间的玉佩,那是与自己半块玄鸟玉合为一体的另半块。此刻两块玉相触,发出蜂鸣般的轻响,石壁上突然显出血字:"戊年寅月沈予乔,戊年卯月青鸾,双生血启,毒砂破喉。"
"不!"李偃飞突然挥剑斩向武安昌,却被青鸾缠住。沈予乔趁机撞向铜镜,镜中映出的,是三个容貌相似的女子:自己右耳的痣,青鸾左颈的胎记,还有李偃飞眉梢的刀疤——原来她们都是玄鸟卫培养的棋子,真正的双生只有两人,其余皆是替身。
铜镜碎裂的瞬间,沈予乔抓起半块玉刺向青鸾手中的毒砂瓶。红色粉末飞溅的刹那,她看见地道深处的龙舟模型龙睛骤亮,毒砂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。李偃飞的宝剑终于抵住武安昌咽喉,却听见对方低笑:"来不及了,辰时已到,龙舟点睛...开始了。"
沈予乔望着掌心的血与毒砂混合,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:"玄鸟展翅时,要看清是哪只脚先动。"她猛地抬头,看见青鸾鬓边的簪子不知何时变成了柳叶银簪,而李偃飞手中的尚方宝剑,剑鞘上的獬豸纹正在流血——那是用双生血祭才能激活的致命机关。
"偃飞,把剑给我!"她躲过青鸾的袭击,将半块玄鸟玉按在剑鞘上,"只有真正的双生血,才能破了这毒砂局!"
当两人的血同时滴在剑鞘,獬豸纹突然发出强光,照亮了地道深处的壁画:二十年前,武安王用双生姐妹的血祭天,如今他要重复同样的罪孽,却不知当年的幸存者,早已在两个孩子身上埋下了破局的种子。
晨钟响起时,沈予乔握着染血的尚方宝剑冲出地道。远处的龙舟传来惊呼声,她知道毒砂已经启动,但只要双生血融入剑鞘的獬豸纹,便能激发克制毒砂的药引——那是师父当年从附子解肌汤中改良的秘方,藏在尚方宝剑的机关里。
"姐,小心!"李偃飞的呼喊混着龙舟上的爆炸声。沈予乔转身,看见青鸾倒在血泊中,手中还攥着半块玄鸟玉,而武安昌已不知所踪。她望向江面,只见九皇子的龙舟龙睛处腾起紫烟,却在接触到獬豸纹剑光的瞬间,烟消云散。
雨滴落在剑鞘上,映出沈予乔疲惫的脸。她终于明白,所谓的局中局,不过是上位者的野心游戏,而她们双生姐妹,从出生起就被刻上玄鸟纹的命运,唯有彼此的信任,才能斩断这缠绕二十年的毒砂锁链。
而在刑部后堂,李偃飞摸着镜中自己的刀疤,忽然发现沈予乔右耳的痣不知何时移到了自己脸上。她低头看向掌心,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朱砂印记,与沈予乔的一模一样——或许,在这场双生迷局里,她们早已成为彼此最锋利的刀刃,也是最温暖的归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