右手……
涪晗低头看着自己断裂面平整的手腕,想要抬起手臂,却遭遇了意外的阻力。
她没有多想,放弃了抬起胳膊的念头,左臂肩头的肉球也向下耷拉了几分,随着这细微的滞留动作,意识倒是清醒了一些。
女生抬眼直直看向病床上的女孩,看向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,看向那双平静眼眸中逐渐沸腾的无序。
脑海中突然嗡的一下,涪晗茫然的眨眨眼,只觉得自己眼前的景象闪动了一瞬,那一刹那间满是塌缩的细条纹。
不过也只是一瞬。
再抬眼去看时,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了。
病床上的身影保持着原来的坐姿,只有撑着头颅的脖颈拧出一个骇人的幅度,对着她所在的方向。
女生眼里有了些许疑问,一个人……脖子拧成这样,真的还能活吗?
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,病床上的影子微微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有些冷的笑容来。
这是……她惯用的表情。
涪晗艰难的思考着,今天是她入院的第2561天,那今天……发生了什么?
她本能的觉得这一天有什么特殊之处,混乱的大脑在疯狂的寻找着锚点,这种感觉有些难受,女生皱着眉,似乎察觉到某处传来微微的一点热流。
……是…
是她的…右手吗?
对了,对了……
她想起来了。
入院的第2561天,清衡市第三精神病院受到不明袭击……安保体系崩坏,彻底乱套了。
而她,她的病房从内部上了三道锁。
暂时安全。
涪晗一点点的扭头,在这暗淡一片的白中寻找着门。
她失败了。
这里没有门。
女生冷静的回头,眼睛里多了点说不清的情绪。
她确实想起来了,那天,她照常坐在床上,盘算着从二十七层跳下去的可能,在第七百八十三次得出不可行的结论后,听到了刺耳的警报和巨大的震动声,就仿佛有什么陨石类的东西砸在了这片土地上。
慢吞吞的抬起眼皮时,她看到墙壁上裂开一道缝隙的墙壁,有些难受的缩起肩膀。
她的左臂对这种残破的疼痛……有种莫名其妙的联觉。
她在很小的时候,就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,时间过于久远,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,但她还是记得某次上学路上,她在看到墙壁上的裂缝时,莫名其妙的,左臂突然和碎裂的墙皮共鸣了。
一刹那剧烈的疼痛压垮了小小的身体。
没有伤口。
疼痛却是持续的。
从那以后,她开始恐惧自己的左手,害怕的想要发疯,做了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。
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第三年,她十四岁,对于左手的恐惧演变成了憎恨。
她不理解自己遭遇的一切,莫名袭来的疼痛难以忍受,世界一片混沌,在那段时间,她甚至连绝望是什么都不知道。
这就是活着吗?
每当看见撕开铁门从中爬出来的百足蠕虫,她会不自觉的发问。
我真的……活着吗?
每当骨缝中爬满蚂蚁,她躺在床上,会觉得自己是不是一具尸体呢?
涪晗眼神平静而死寂,嘴角的弧度微冷。
她听到过,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讨论,说她有严重的认知障碍。
可是…为什么会这样疼?
数年的折磨耗尽了她的生气,也让她习惯了疼痛,于是,日复一日的盘算切掉自己的左手——
她没有刀。
这倒是管的很严。
在精神病院的第七年,在看到逐步出院的病友时,她突然惊觉,自己的家人……好像从来没有来看过她。
家人……
她的记忆中没有这样的存在,或者说,模糊到足以让她遗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