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初眼神沉凝。
容颜半信半疑,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陆淮洲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云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,将书信递给了她:“你才与他相识几日,便这般向着他,你自己看,白纸黑字还能作假?”
容颜迫不及待地接过信纸。
成阳侯嫡子陆淮洲,承德二十一年生,五岁时其母苏氏病故,同年成阳侯陆岩迎娶光禄大夫嫡次女周氏为继室。
周氏嫁进陆家后半年,陆淮洲于一日夜里突发疯病,侯府请各路神医为其医治未果,为免惊扰世人,令其深居宅院,不得外出。
两年后,骠骑大将军苏擎奉旨回京,将陆淮洲带在了身边。自此,他跟随舅父苏擎长戍边塞。
承德三十八年三月,帝王驾崩,太子继位,三皇子谋反,陆淮洲率领策虎军神兵天降,平定叛乱。光禄大夫参与谋反,满门抄斩,周氏因外嫁女之身逃过一劫,处以没收全部嫁妆财产,终身不得离开夫家。
翌日却传来成阳侯薨殂的消息,嫡次子陆成辉被发现死于青楼,周氏悲痛过度一命呜呼。
京中顿时满城风雨,说是陆淮洲回来复仇,成阳侯陆氏一门被屠戮殆尽,只留下了些不成气候的庶子女。
流萤小筑沉寂了许久。
四月秀葽,山风吹着长势茂盛的野草,连天的沙沙声不断入侵着回春院的东厢房。
陆淮洲指尖轻抚表面已经被打磨得极为光滑的竹子,眼中暗色涌起明明暗暗起伏,最终只留下了沉郁的墨色。
“呵。”
他手心一紧。
“咔咔”声突兀地响起,原本圆润平滑的竹子在他手中碎成了几瓣。
“就只有这些吗?”清泠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。
陆淮洲一愣。
“那也只是京城的流言,并没有人有证据证明他弑父杀母不是吗?”
容颜将书信默默地放在桌上,抬眸看向对面的人:“师姐,这世上到底有什么疯病,是两年都无法治好的呢?”
云初神色一变。
“没有。”容颜掷地有声,“所以陆淮洲那两年,究竟是为什么被囚禁在府里呢?”
“为什么偏偏那样巧,五岁之前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一个孩子,在周氏入府不过半年时,便恰好得了疯病呢?”
云初手心一紧,指尖深深地扎进掌心。
容颜叹息一声,伸手将云初的手指一一掰开:“没有人知道那两年发生了什么,也没有人知道成阳侯去世那日是何情况,但所有人都知道,陆淮洲在边塞待了十七年。”
“边疆城楼坚固有他一份,百姓的安居乐业有他一份,为什么没人看见呢?”
“师姐,善恶不是这样算的。”
云初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地情绪,继续劝说道:“昭昭,世人是愚昧的,风往哪边吹,他们就往哪边跑。可是百善孝为先,他偏偏陷入了不孝的争议里。”
“师傅是绝不会同意谷中医治他的。”
容颜却坚持道:“师姐,世人愚昧,那我们就不要当这样的世人好了。”
“人心生一念,天地悉皆知。善恶若无报,乾坤必有私。”*
云初以为,她是在说陆淮洲杀父弑母,以后也一定会有报应的。
对于执拗的小师妹,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,云初无可奈何地看着固执己见的容颜,想不明白那个陆淮洲,到底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。
随意叮嘱了两句后,云初便离开了流萤小筑。
在她走后,容颜嘴角微微一翘,对着窗外的高墙,语调幽幽,像是出神后的喃喃自语:“便是真的杀父弑母又如何,天道轮回,报应不爽罢了。”
陆淮洲瞳孔骤缩,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,他呼吸一滞,张了张嘴,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。
容颜这是什么意思?
她的意思是说,就算自己杀了陆岩,也只是他咎由自取的报应吗?
陆淮洲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,思绪变得一片空白,他呆坐在原地,愣愣地盯着面前沁血的竹子,久久回不过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