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潮气渗进骨髓,林逸站在中山路13号门前,抬头望着褪色的“博古斋”木匾。蛛网在雕花门檐下轻轻颤动,玻璃橱窗里积灰的古籍泛着霉斑,很难想象这里曾是祖父年轻时最爱逛的书店。
手机在裤兜震动,那条匿名短信再次浮现:“黄昏前取书,过时不候。”
推开门时,铜铃发出暗哑的声响。店内比想象中更逼仄,老旧书架顶天立地,缝隙间漏下的光斑里浮动着尘埃。最深处的檀木柜台后,坐着一位戴墨镜的老者,指间夹着的线香正腾起细烟。
“林少爷。”老者先开口,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“等你十年了。”
林逸瞳孔骤缩。十年前,他还是个高中生,从未踏足过这家书店。老者指尖轻叩柜台,林逸这才注意到他左手小指齐根而断,断口处结着暗红的老茧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姓林?”林逸按住口袋里的罗盘碎片,纹路突然发烫。
老者起身,摸索着走向书架第三排。他的步态极稳,完全不像盲人,指尖划过书脊的节奏如同某种暗号。当他停在《山海经校注》前时,林逸瞥见书脊上有个不易察觉的“江”字烙痕。
“令祖父常说,江家子孙臂有玄纹,掌心朝阴时可见三尾凤。”老者抽出书,里面掉出个用油纸包裹的木盒,“可惜他没等到你成年。”
林逸猛地后退半步,后背抵在书架上。祖父的死讯一直是家族禁忌,父亲从未提起过细节。老者将木盒推过柜台,林逸注意到他袖口滑落处,露出半截青色纹身——正是江商盟的凤凰图腾。
“打开吧,这是江先生临终前托我保管的。”老者重新坐下,线香即将燃尽,“记住,从你拿到它的这一刻起,霍家的眼睛就再也不会离开你。”
木盒轻得惊人,掀开时却发出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仿佛触动了某种机关。里面是半块青铜罗盘,边缘刻着《周易》卦象,中心凹陷处隐约可见“临渊”二字——正是祖父的名字。
当林逸的指尖触到罗盘的瞬间,手臂纹路突然发出微光,与罗盘上的卦象形成奇异的共振。老者墨镜后传来一声低叹,林逸抬头,竟看见墨镜下露出的眼白上布满蛛网状的血丝,瞳孔早已浑浊发白。
“三器缺一不可...”老者突然剧烈咳嗽,鲜血溅在罗盘上,“霍家的人...就在你身边...”
话音未落,老者身体重重栽倒,线香引燃了柜台上的账本,火苗瞬间窜起。林逸慌忙扑火,却见账本内页画满了青铜鼎的结构图,每张图上都用朱砂标着“忌霜降”三字。
“先生!”林逸摇撼着老者肩膀,发现他掌心紧握着一张纸条,展开后是力透纸背的狂草:“2003年7月15日,长江沉船不是意外。”
窗外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,林逸将罗盘碎片塞进裤兜,抓起纸条冲出门去。雨幕中,他看见三个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正从街角逼近,为首者袖口露出半截龙形纹身——正是前世在赵明远身边见过的保镖“老鬼”。
林逸转身狂奔,雨水模糊了视线。中山路正在拆迁,前方是堆满建筑垃圾的废墟。他跃过钢筋堆时,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破碎声——老鬼的匕首擦着他耳际钉进墙面。
“林少爷跑什么?”老鬼的声音黏腻如蛇,“我们老板想和你聊聊当年的鼎。”
林逸猛地转身,后背抵在生锈的铁板上。三个男人呈扇形包抄,中间那人摘下帽子,竟是白天在医院见过的肝病科医生。
“你父亲的检查报告很有意思。”医生冷笑,掏出注射器,“不如让我抽点血,看看你和你祖父到底有什么秘密。”
针头刺来的瞬间,林逸侧身滚进废墟缝隙。黑暗中,他摸到一块潮湿的青砖,上面刻着模糊的“江”字——这里曾是江商盟的秘密据点。罗盘碎片在口袋里发烫,纹路顺着手臂爬向心脏,眼前突然闪过碎片化的画面:
祖父被黑衣人追杀至此,将半块罗盘塞进墙缝;年轻的父亲举着煤油灯,在砖面上刻下记号;还有个戴斗笠的少女背影,正在将什么东西埋进土里...
“在这儿!”强光手电刺破黑暗,林逸抓起砖块砸向最近的男人,趁他们后退时,纵身跃过断墙。雨越下越大,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,尽头竟是个死胡同,墙上挂着“施工危险”的警示牌。
身后脚步声逼近,林逸绝望地捶打墙面,却发现某块砖轻轻一推就凹了进去。机关启动的瞬间,地面突然下陷,他坠入一个布满蛛网的地窖。头顶传来石板复位的闷响,手电筒的光束在砖缝间游走,却始终没发现入口。
地窖里弥漫着陈年老酒的香气,林逸摸出手机照亮,只见四周墙壁上嵌着数十个青瓷坛,坛身上都贴着“民国二十四年”的封条。当灯光扫过最深处的坛子时,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——
坛子里泡着一只断手,手背上清晰可见与他相同的青铜纹路。
“江家的血脉,果然好找。”
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,林逸抬头,看见老鬼正透过砖缝俯视他,手里把玩着从老者身上搜来的线香。
“你以为拿到罗盘就能逆天改命?”老鬼吹燃线香,火星在雨中明灭,“二十年前,你祖父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林逸后退半步,后腰抵在坛架上。坛子里的断手突然发出微光,纹路竟与他手臂上的轨迹完全重合。他这才注意到,断手小指齐根而断,正是刚才那位老者的手。
“他早就死了。”老鬼的笑声混着雨声,“十年前霍先生就断了他三根手指,你以为今天见到的是活人?”
寒意从脊椎窜上后颈。林逸想起老者掌心的温度——明明是死人的冰凉。罗盘碎片在口袋里灼烧,他突然福至心灵,将碎片按在断手纹路处。
轰然巨响中,坛架应声倒地。林逸抱着头躲在墙角,却见青瓷碎片间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,尽头有铁盒泛着微光。当他抓起铁盒时,上方传来石板碎裂声,老鬼的匕首已经劈面而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