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颜宗翰(黏罕)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,大帐内的气氛比帐外的寒风还要冰冷几分。总攻已经持续了多日,太原城却像块啃不动的硬骨头,让他颜面尽失,耐心也消耗殆尽。更让他心烦的是后方传来的零星坏消息。
“报都元帅,”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匆匆进来,“南面……南面粮道又出事了!昨夜,一支从河内府转运过来的粮队,在快到沁水时,被一股不明身份的宋军溃兵或山贼袭击,百余车粮草被焚毁大半!领队的谋克仅带十余人逃回,说是……对方打着‘种’字的旗号!”
“又是种师中那老匹夫搞的鬼?!”黏罕猛地一拍桌子,眼中戾气闪动,“这厮不是在怀、孟一带吗?怎么手脚伸这么长!难道是他派出的细作联络了当地的土寇?”
“极有可能!”下首的万户完颜娄室沉声道,“都元帅,种师中此举,明显是想袭扰我军后路,断我粮道!虽一时半会不会致命,但长此以往,军心必受影响!太原城内本就缺粮,若我军补给再不畅……”
“够了!”黏罕不耐烦地打断,“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!娄室,你亲自带五千骑兵,给本帅沿着粮道南下清剿!凡是可疑的山寨村落,一概给本帅踏平!本帅不信,掘地三尺还找不出这些臭虫!”
“是!”完颜娄室领命,但脸上仍有忧色。都元帅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后方不稳,前方强攻,实乃兵家大忌。
就在娄室退下之后,帐外突然响起一阵急过一阵的马蹄声,伴随着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呼喊,仿佛带着世界末日般的恐惧!
“大帅!大帅!!南面!南面来的急报——!!”
黏罕的心猛地一跳!他豁然起身,紧紧盯着帐门口!
帘子被粗暴地掀开,一个骑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头盔歪斜,甲胄破碎,脸上混合着泥土、血污和泪水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都元帅!败了……斡离不都元帅……败了啊!!”
黏罕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,一步上前,厉声喝问:“败了?!说清楚!怎么回事?!斡离不遇到挫折了?损兵多少?!”
“不是挫折……是……是全军覆没啊!”那骑士猛地抬起头,眼中是彻底的崩溃和恐惧,“汴京城外的东路大军……全完了!韩世忠、种师中、还有那个姓折的……几路宋军援兵突然杀到,跟城里的赵桓小儿内外夹击……我们……我们挡不住啊!!”
“全军覆没?!”黏罕后退一步,难以置信地摇着头,“十万大军……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是真的!是真的啊都元帅!”骑士哭喊道,“尸横遍野!血流成河!斡离不都元帅他……他见大势已去,带着残兵……向北……向北逃了啊!!”
向北逃了……
这四个字如同惊雷,彻底击碎了黏罕心中最后一点侥幸!
斡离不没死,但他的十万大军没了!他溃逃了!这意味着东路军彻底完了!两路伐宋的大战略,彻底失败了!而他完颜宗翰,现在就是一支孤零零钉在敌人腹地的孤军!前有坚城,后有袭扰,唯一的友军已经化为乌有!
“废物——!完颜宗望你这个天杀的废物!!”黏罕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,声音中充满了无边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!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沙盘,太原城的模型摔得粉碎!
“爷的大金国!爷的雄图霸业!全让你这个蠢货给毁了!毁了!!”
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,在帐内疯狂地破坏着一切,亲卫和将领们吓得匍匐在地,不敢动弹。
许久,黏罕才停了下来,他拄着刀,剧烈地喘息着,双眼赤红,脸上肌肉扭曲,再无半分之前的倨傲和冷静,只剩下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疯狂。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扫过帐内惊恐的众人,声音嘶哑而冰冷,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:
“传本帅将令!”
“太原城……限三日内,必须给本帅攻破!攻城部队,不计伤亡!后退一步者,立斩!!”
“破城之后……屠城!三日!城内所有活物,无论老幼,无论男女,全部杀光!片甲不留!!”
“命完颜娄室!即刻停止南下清剿!转道向东,给本帅扫平泽州、潞州!凡是敢反抗的,敢收留宋军溃兵的,一律给本帅杀光!烧光!抢光!本帅要让整个河东都知道,与大金为敌的下场!!”
“还有……把我们之前俘虏的太原官员和他们的家眷,都给本帅拉到阵前!每日杀十个!让王禀那老狗好好看着!看他能撑到几时!!”
一道道酷烈到极点、完全不顾后果的命令,从黏罕口中发出。他眼中闪烁着毁灭的光芒,既然大局已败,他就要在这太原,在这河东,制造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,来发泄他心中的无边怒火和绝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