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阳正午的阳光炙烤着青石街道,李岩的车架刚转过章台街,就听见前方传来哭号声。随驾宦官赵高掀开帘子,只见一群百姓围着街角,中间躺着具尸体,血渍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花。
「何事喧哗?」赵高皱眉。
跪地的老妇人扯着他的衣摆哭喊道:「大人!我儿被武安侯府的马车撞死了啊!」话音未落,人群中冲出个灰衣少年,攥着赵高的袖管嘶声喊:「他们说给三十金就了事!我阿爹的命就值三十金?」
李岩掀起车帘,目光落在死者身上。那人穿着百工署的短褐,腰间还挂着「工爵三等」的铜牌——是新朝刚册封的工匠。武安侯嬴虞,是宗室里出了名的刺头,上个月刚在太学门口辱骂过《工爵法》。
「起驾,去廷尉府。」他敲了敲车壁,指尖摩挲着腰间的「秦民律」玉牌。穿越三年,他推行的新律正一点点撼动旧贵族根基,而这场悬秤案,将是检验律法成色的试金石。
廷尉府外早已围得水泄不通。三百多名贵族门客举着青铜戈矛,将府门堵得严丝合缝。为首的白发老者拄着鸠杖,正是嬴虞的叔父、宗正寺卿嬴巽。李岩的车架在五步外停下,他隔着帘幕听见嬴巽苍老的声音:「张苍小儿,敢动武安侯,便是与整个宗室为敌!」
「哐当」一声,府门突然洞开。新任廷尉张苍身着獬豸法袍,手持竹简昂然走出,身后跟着二十名佩刀书吏。这位曾在百工署当过铸剑师的老者扫过人群,声音如洪钟:「秦民律第二十三条:杀人者死,无论贵贱。武安侯当街纵马撞死平民,证据确凿,断无轻饶!」
「放屁!」嬴虞的门客挥剑劈断府前石狮的耳朵,「我家公子金枝玉叶,岂能与贱民同罪?」人群中响起附和声,几个贵族子弟甚至开始砸门。李岩注意到,他们腰间都佩着旧六国的纹饰玉佩——这是公然挑衅新制。
「让开。」他掀开帘子走下马车,黑色龙纹靴踩过碎裂的石狮残片。嬴巽看见他腰间的传国玉玺佩饰,脸色骤变,勉强行礼:「陛下怎会亲临……」
「朕来看看,」李岩扫过众人,目光停在嬴虞身上。那少年正靠在马车上啃葡萄,靛青色锦袍上还沾着血渍,「咸阳城的律法,是由廷尉署判,还是由你们这群门客判?」
嬴虞吐掉葡萄籽,懒洋洋起身:「陛下明鉴,按秦旧制,贵族可纳钱抵罪……」
「旧制?」李岩突然冷笑,「你可知商君之法为何能强秦?因它『刑过不避大臣,赏善不遗匹夫』。如今《秦民律》已颁行三年,你竟还拿旧制说事?」他转身看向张苍,「廷尉可曾查过,此车是否经过百工署年检?」
张苍会意,展开手中竹简:「回陛下,武安侯的马车衡木开裂,车軎磨损超限,按《车舆律》应扣押整修。但他非但不治,反而纵马伤人,此乃罪上加罪!」
嬴巽额角沁出汗来,颤声开口:「陛下,宗室血脉……」
「宗室?」李岩突然提高声音,「昔年孝公之兄嬴虔犯法,尚受劓刑,何况尔等旁支!」他挥手示意赵高,「去把朕的『公平秤』抬来。」
人群哗然。三天前,百工署突然接到密旨,要打造一杆「能称人心」的铜秤。此刻四名力士抬着鎏金巨秤走来,横梁上「法平如水」四个大字在阳光下夺目。秤盘一端刻着「爵禄」,另一端刻着「民命」,正中悬着块羊脂玉坠——那是用始皇帝冕旒上的珠子改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