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安慰自己,不管做什么都是没意义的,结局早已经注定,店长也从没有因此责怪过她。
但她也明白,这是在逃避,她只是不愿直面店长逝去的事实,不愿直面自己没有任何作为的事实。
而如今胡杨店长的这句话,则是将她径直推向了这个问题,逼着她直面事实。
她终于发现,自诩了解店长,自诩店长最亲近之人的她,甚至不知道店长最在意的究竟是什么。
她不想去承认,却又不得不承认。
她踌躇地开口,话语中竟少见的有些卡壳:“胡杨店长,能……麻烦您……给个提示……吗?”
提示?
胡杨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,他没想到贵女士想了半天居然没想到旅店。
难不成这前任店长还有点其他爱好?
比如嫖……
咳咳,胡杨连忙打断了思考,质疑已逝之人的人品,这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。
人家有多样的爱好是好事,总比他这种下班看手机,上班看电脑,整天围着屏幕转的人要好得多。
不过应该怎么引导贵女士朝着旅店的方向思考呢?
直接说肯定不行,那样的话可就是赤裸裸的要挟,半点情怀都没有了。
那要不用首字母指代?
这种八卦记者常用的行为胡杨很不屑,而且这里的语言显然也不支持用汉语的首字母进行指代。
那么就只能用模糊指代的方式了,这样也更具有朦胧感,更有情怀的味道,当然也不能过于朦胧导致贵女士想不到。
额,该怎么表达呢?
有了!
胡杨玄而又玄地开口道:“此时此刻,就在这里。”
他相信贵女士能理解他的指代,毕竟和前任店长有关的,还在这里的,除了旅店也没有别的东西了。
“此时此刻,就在这里。”
冯桂香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,现在在旅店里的,那不就是她自己吗?
难道说……
冯桂香想起了店长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。
那时的店长,一天醒着的时间基本已经不足一刻钟了,店里也没有客人再来造访。
她每天的工作就只有在店长沉睡的时候打扫旅店,加固封印,在店长醒来的那短短十几分钟和店长聊天,帮助店长维持状态。
店长利用那仅有的醒着的时间,对她说了一句话:
“你并不是我的附庸,你不因我而存在,也不因任何人而存在,你就是你自己,你有你自己的生活,你要做你自己,而不是做我的附属品。”
当时的她并没有理解店长这句话的意思,只是以为店长自觉已经时日无多,想让她离开这间旅店,独自去面对最后的命运。
如今再回想起来,结合着胡杨的那句话,她似乎有些明白了。
对于店长而言,重要的不是她继承了店长的意志,也不是她拥有的那一点微薄的能力,更不是她旅店总管的这个身份,而是因为她就是她。
是那个早早被店长捡到的小女孩;
是那个在旅店里陪伴店长最久的人;
是那个可以帮助店长做一些小事的法师。
店长说过,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亲人、朋友,她是第一个给了店长亲人般感受的人。
过了这么久,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。
对于店长来说最珍贵的,其实就是她,那个与店长相遇之时的最平凡最无助的她,那个让店长体会到家的感觉的她。
这一瞬间,冯桂香感觉自己的心结已经完全解开。
她明白了店长对她的期待,就是让她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,店长从未想要从她身上获得过什么帮助,他只是在关心她,就像是对待亲人一样的关心。
而帮助她解开心结的,就是眼前的这位新任店长胡杨。
她还是看不懂这位平平无奇的新店长为什么能如此的豁达,如此的切中要害。
她作为一个想要提供帮助的人,最后竟然获得了帮助。
冯桂香摘下宽檐帽,对着胡杨深深鞠躬,表示自己的感谢。
她明白从这一刻起,她这次来旅店的任务就全部完成了。
对于这位胡杨店长,她没有任何能够提供帮助的地方,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,胡杨确实都是一位继承了店长意志的人物。
她原本还打算给这位新任店长几万金镑,让他无需应付旅店的经营,专心对抗污染。
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班门弄斧,恐怕处理经营中的困境也是这位店长的乐趣之一。
就好像他现在为自己解决了最严重的心结一般,看似是无心之举,却解决了困扰她已久的问题。
即便是店长在这里,应该也会夸这位胡杨店长一句:“真不愧是归途旅店的店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