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自私狭隘、偏心糊涂,可这些话他们不能说,也不敢说。
谢晋呶呶嘴,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,谢华却嘀咕道:“第一次问清芷要钱的时候,您答应过我那是唯一一次,可您之后却又瞒着我问清芷要,且还差点让他们小两口闹掰,偌大的府邸,父兄们都在朝为官,却要伸手问一个出嫁了的姑娘要钱,这要是传出去,儿子们都觉得没脸见人。”
这事儿是老太太理亏,好在三姑爷生气归生气,到底也没把这事捅出去,不然谢府才真是丢尽了脸面,老太太张嘴就说道:“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被停了职,半年没有俸禄?”
老太太不提这个还好,一提谢华更气:“我和大哥官职都不高,在朝堂上混口饭吃罢了,缺了我们俩的俸禄难道就过不下去了?再者,我与大哥为何会被停职?还不是当初母亲执意要帮温良,才惹出这等祸事?”
“好啊,你是准备跟我算旧账啊!”老太太气得颤抖,手指着他。
谢华又道:“从前的事不提也罢,咱就说府里的积蓄,虽说搬来汴京上下打点花费了不少,可也不至于就全花完了,江诚自入仕以来,陛下恩赏了多少东西,上到金银细软,下到米面粮食,最后却还要靠亲妹妹接济,母亲问我们对这个家有什么不满意的,儿子们不敢不满意,却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府被人耻笑。”
“就因为我问清芷要钱?”
实则还有许多,但有些话说出来太伤人,他们到底也是顾念老母亲的。
谢晋悠悠说道:“母亲您尽管放心,您的生活还和从前一样,我们绝不会短了您半分,以后我和二弟会共同奉养母亲,您只管享清福便是。”
呵……享清福,这是要一点点分走她的权力啊,老太太此刻倒是不糊涂,“我为这个家辛苦几十载,临了了却被一脚踢开,哪家都没这样的道理,你们既然坚持,那不妨就让天下人评评理。”
谢晋和谢华大惊:“母亲,何至于此。”
老太太冷哼:“让天下人都看看你们这两个孝子,是如何行孝的!”
官宦人家最重声誉,老太太也是被逼急了,连谢府的脸面都不顾了,谢晋和谢华也没想到老太太会说出这样的话,这样的事传出去,说他们不孝的有,说老太太霸着管家权不放、倚老卖老的也会有,老太太竟全然都不顾了。
谢晋叹了声:“都是一家人,母亲何必如此。”
“你们也知道是一家人?那你们来这样逼我?”
老太太完全是不讲道理,谢华在一旁气得说不出话,就连一向把孝道挂在嘴边的谢晋也脸色铁青,闷声说道:“反正我们都商量好了,从下月起,俸禄就不交给母亲了,若是母亲真不顾一家人的情面编排儿子们的不是,我们也问心无愧,自问对于母亲事事都很尽心,无可指摘之处。”
老太太这么多年来,头一次听大儿子说出这样的话,他可真是豁出去了,老太太怔愣了一会儿,只觉得浑身的火气都往上冒,“你、你们忤逆尊长,行此不孝之事,看来也不怕世人耻笑了!”
满汴京瞧瞧,有哪家老太太这个岁数了还把持着儿孙们的俸禄不放,又有哪家的儿媳妇过得这么憋屈,嫁进来几十年了,在这个家里一点话语权都没有,夫君儿子的俸禄从没有经过她们的手,想要分府别住也不肯,真没这么憋屈的。
向氏和曾氏在一旁,想想真是满腹委屈没处倒。
谢晋和谢华两兄弟相视一眼,竟都不说话了。
老太太捂着心门口,喝道:“真是好啊,我一个孤老婆子在家里无依无靠,便被你们这样欺负,一家子的孝子贤孙呐!”
“谁欺负您了,母亲竟然说这样的话,这么些年,不都是您欺负我们嘛。”谢华瞪着眼睛,喃喃道。
谢晋望了弟弟一眼,这话也就他敢说出来,可这话一出,老太太如何受得了,果然他抬头一看,老太太面上青白相加,腾地站了起来后却又重重跌在了下去。
几人心都提了起来,连忙奔到老太太面前,老太太撑着一口气将两个儿子狠狠推了一把,啐道:“你们巴不得我死了才好,不必来假惺惺,从今以后,我什么都不管了,看你们能管成什么样子!”
邹嬷嬷扶着老太太起身,要送她去歇息,又让使女去请郎中来,谢晋和谢华见老太太也不像是装的,不过想来也是,他们提出这样的想法,老太太想必是真动了大气,可真不是他们要故意气老母亲,实在是一年一年过来,老太太办了不少糊涂事。
说是不让她掌家,那不是也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吗,老人家上了年岁,哪还有那个精力。